轻柔温暖的流行音乐乐音飘荡在空中——

好像是她以前常听的乐队。

她双眼仍旧紧闭,想动却控制不了,只能安静地躺着。听觉之后是嗅觉的恢复,她闻到极其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中混杂了一丝淡淡的玫瑰芬芳。她能听到乐队弦音之外,还有嘀嗒嘀嗒的机器声,以及谁伏在床头的啜泣。

似乎有人推门进来。

她听到了好多人的谈话声。有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说车祸那日醉驾的司机当场死亡,说除了她外,也有一人还在昏迷。虽然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但千万不要放弃希望。

临了,说话的人叹了口气,淡淡道,她是个很好的孩子,她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

梦境中忽然升起一片翠绿色的湖泊,转眼间,湖泊中央荡起涟漪。

陆十一扶着船檐,伸出一只手摸水中的游鱼。

秋风卷起片片落叶,岸边饮水的动物纷纷受惊逃窜,水中亲吻她手背的锦鲤消失,一条青色的水蛇仰头露出水面。幻化成人形的妖怪勾住她衣襟一角,顺势一拉,陆十一翻身下船,掀起阵阵波涛。

闯入眸中的,是浓如墨色的双眼。

她想起自己实习下火车到第一次与导师出现场,她与从未确认过恋爱关系的少年间爆发的不知理由的争吵全都化作碎片溶入水中。

陆十一微微抬起眼帘,周阮捧着她的脸颊吻了下来。

细腻绵柔的吻,极其短暂,亦如朝花。

她好像还没给那个人说一句抱歉呢。

*

韶良见床榻上的人睁开双眼,先是愣了片刻。

他清楚地看到陆十一脸颊上落下一行泪。

少年虽长在深宫,但未曾与适龄的姑娘说上除公事外的任何话语。白太医见他年龄尚小也偏爱他,不叫他与不好打交道的人说话。故而韶良其实在第一次见到陆十一时,除了对她有夺走他关门弟子称号的抵制外,也油然而生了一种恐惧感。

可偏偏,白太医还叫他来照看这位带给他噩梦的人。

韶良想到这儿,立刻移走目光,朝外喊道:“陆姑娘醒了!”

客舍外,站在院内正在给花浇水的答安听到韶良这么一喊,立刻将水壶放到地上,伸手理了理他那件孔雀蓝色的褂子,心里犹豫半晌穿这身衣服见病人是否合适。但由于喜胜过忧,还没想明白,他已站在了陆十一屋外。

“陆姑娘!”

说话间,陆十一已将眼角的泪水拭去,眼见自己又回到了琻朝,不禁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答安以为她是瞧见了自己不合礼制的穿着才失望,整个人呆在那,不知该进还是该离开。

韶良不傻,见气氛有变,也不愿多在这里掺和,立刻与大师兄行了个礼朝太医局正殿奔去。

答安这衣服今日本是为去宫外游学准备的,约莫一刻钟后,他与白太医便要启程。只是眼下陆姑娘醒了,就算对他偶尔打扮一下这件事有所失望,他也不敢在女子屋舍内冒然脱衣,便只能站在游廊搭话:“陆姑娘,自你昏迷以来,已过了约莫十天的时间。昨夜重阳,现下太医局的桂花全然落了。”

“我昏迷了十天?”陆十一微微一怔,想掀开被子下床,结果手腕刚一动,麻痹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她只好又小心地收回手,坐回原位。

答安瞧见这一幕,心急道:“陆姑娘身子还未完全好,千万注意。”

陆十一不愿醒来还躺着,可却无可奈何:“我怎么会中毒?”

答安只好解释:“十日前,你与沈师弟在宫外办事时中了箭伤,歹人将砒霜涂抹至箭刃,那毒刚巧擦过旧伤顺着血液融至你体内。”

经答安这么一说明,陆十一确实回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在石碑界处受到了袭击。藏在暗中之人射艺极好,仅三箭便收回了那三个小太监的性命。极暗的夜色下无云无月,但是她清楚地看到,那三支箭的箭身之上,均刻着和当时在平康坊射杀卢河的那支箭一样的金蝉翅膀!

她蹙眉道:“感觉有些蹊跷。”

她心下想,射箭之人必技艺高超才会三箭三命,当时她探身出去,半个身子都离开了棺木,那人不可能失手只伤她右臂。

可是,她想不出来对方留她性命的缘由。

答安正要追问,此时白太医一行人得了韶良的消息匆匆由外赶来。

瞧见答安在屋外站着,白太医有些恼,责骂他为何不第一时间进去给陆十一把脉,答安答不出所以然,也不敢说陆十一觉得他穿着不合礼制,只好屏退在一侧。

白太医细心为她把脉,末了才松了口气:“无碍了。”

“那我何时可以下床?”陆十一急忙问道。

白太医听这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再十日才行!”

来不及。再十日的话,来不及。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白太医才无奈叹道:“郁离现下在丽贵妃宫内,他说若你醒了急着找他,便叫我告诉你,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尘埃落定?”陆十一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听这四个字,不知怎的有些不悦。

“尘埃落定。”白太医收回手,继续道:“临冬姑娘已下葬,甘霞宫女尸案也未再对后宫众人隐瞒,奚官局换了批管事的人,丽贵妃甚至对你族人进行了赏赐。陆姑娘昏迷的这十日里,郁离已将后宫名册重新制定完成。”

“那这阴婚案,买尸的人是何人也查清了?”

白太医摇摇头:“只有这案还在查。”

听到此,陆十一又欲下床,可身体猛然一动,便有想干呕的反应。白太医见她性情执着,语气才严肃了些:“你是我门下的徒弟,我要管你的生死!你若一直心急,反而成不了大事!”

“你中毒实际并不深,只是身体太过劳累,脉象浅薄,这才导致你昏迷!若是再有下次,恐怕就永远不会醒了!”白太医不愿多说,即刻起身,“今日起,你在房内闭关十日!十日后,我再允许你说别的!”

*

陆十一没想到自己真的在屋舍内被关了十日。

屋舍的隔音不好,但这十日里,沈郁离从未回来过一趟,因此她也就无从诉说自己的猜想,只得每天与韶良说闲话。

开始时,这个少年还只是默默听她讲,听到后来实在是听烦了,才会偶尔搭上两句。陆十一很喜欢逗他,韶良不过十五岁的年龄,知道的却很多,他身上少年人该有的那种热血与羞涩几乎每日耀眼的都快令她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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