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他的嗓音听起来和夜晚里不同。

夜晚里他的嗓音依然是温煦的,但是带着几分沾着血的杀伐。即使的温和的,但那股温和随性也只是虚浮在表面上,其下隐约浮动着煞气。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翻脸无情。

现在倒是有了几分真温和的错觉。

像是他们是什么相识,而不是挟持和被挟持的关系。

晏南镜伫立在那儿,并没有立即回身过去。她对闯入门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兴致。恨不得什么关系都没有。

袖下的拇指飞快摩挲了下食指,她低头下去,拿捏出最是端庄的姿态,低眉浅笑,“郎君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毕竟昨夜歇息的那么晚。”

半夜三更带着人摸进门来,晏南镜都怀疑这人是不是事先踩点过,知道这家里女眷留守。

他笑了一声,笑声和他的嗓音一样和煦。

“睡不着。”

“怎么会怎么睡不着呢。”

晏南镜说话的口吻像是和背后的人在说家常,“冬夜里最好睡,难道是昨夜里没有给两位贵客点熏炉吗?”

她说的熏炉,是暖被用的暖炉,火笼火塘这些东西,到底是不能用到床榻上去。所以床榻被衿里还会有另外一套专门用的熏炉,内里放置上烧红的火炭,以及配制好的香料。被衿里便会温暖馨香。

昨天他们打上门来,被逼无奈不得不接纳他们。价值昂贵的香丸就算了,但炉子就算不点,他们也会要的。

她没听到身后这人嗓音有什么变化,得风寒的人,只要染上了风寒,哪怕只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嗓子不疼痛,嗓音也会变得沙哑。

这人昨夜里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又吹了冷风。哪怕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他竟然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女郎背对着我说话,是因为还在害怕吗?”

背后的那人,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反而问了另外一句。

“女郎放心便是,我不会为难妇孺。”

晏南镜闻言,笑了两声,笑声干瘪,像是被迫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她知道他这话是实话,他真要为难,早就已经为难了。不用等到现在。但她也知道,这人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温和。

那层温和只是先礼后兵的一环,倘若真的发觉不对,就算是妇孺,也不见得他会有多少手下留情。

她回身过来,眼眸低垂。她看到的是眼熟的衣袍下摆。

阿元不可能拿白宿的衣物给这两人,只能是杨之简的。

这些都是杨之简十几岁时候穿着的,后来年岁再长一些,被举荐到荆州刺史身边之后。这些衣物也没有带走,一直在箱子里收着。现在拿出来给他们穿上了。

那人个头不小,杨之简的冬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出几分局促,原本应该盖在鞋履之上的下摆,生生的短了一截。

“女郎不必怕我。”

面前的人见着她依然垂着眼,开口道。

“昨日我惊扰到了女郎,是我的罪过。”

晏南镜忍不住笑了,要不是昨晚上他临走的时候那一句威胁,光听着这些话语,恐怕都要以为面前这个是真的和善了。

她扬了扬眉,直接抬头起来。

昨夜里几乎是打成一团,动了刀见了血。一片混乱里,她也没有太在意他到底长什么样。

她径直抬头,霎时间四目相对。

昨夜在昏暗灯火里,只是窥见过模糊不清的一个轮廓。现在直接看了个正着。

两人四目相对,看清楚彼此的模样,都是一愣。

他年纪并不大,发鬓乌黑,容貌年轻。看上去只比那个脾气不好的少年稍微大点而已。也不是她想象里的穷凶极恶,不但不是,这人的样貌反而是出乎意料的俊秀磊落,只是他眉眼生的精致过了度,反而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只是他脸上的笑,将这份疏离恰到好处的缓和了许多。

“女郎看什么?”

面前的人笑问。

“看人啊。”

晏南镜毫不客气的答道。

“昨夜不小心伤到了郎君,伤势还好吧?”

她问了一句。

这家伙的血昨夜滴在她卧房里,还轻易擦不掉,回头还得专门收拾下。

他听后笑了笑,她见到那局促不合适的一身衣袍,“这衣裳是我阿兄年少时候的,不合身还请见谅。”

他说了一句无事,“这几日恐怕要叨扰女郎,还请女郎海涵。”

不海涵也要海涵了。

她点点头,“只要郎君能遵守诺言,不要伤害我家人,两位郎君住几日,那也没事的。”

说着,她对他点点头,“郎君身上还有伤,待会膳食会有人送到房门前。”

她不想和这个人继续说话,打算转身过去。

晏南镜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这人来了一句且慢,“女郎认识陈赟这个人吗?”

似乎是怕她听得不够明白,“是荆州有名的道人,女郎应该听过他的名号。”

她微微挑眉,少倾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知道,不过陈道人好几年前就已经驾鹤西归了。郎君找他有什么事吗?”

晏南镜望着眼前哪行面庞上露出诧异。

“死了?”

晏南镜微微颔首,她盯着那张脸脸色微变。然而眨眼的功夫,那张脸又恢复了过来。

“贵客寻陈道人有事?”

她依然是那副困惑的模样。

他笑了一声点头,“听闻陈道人会仙术,擅长医道,在荆州声名远播。我也曾听闻过他的名号。我家中祖母被旧疴所困,所以想要请他前去为祖母治病。”

阿翁擅长医术,而且治病不分高低贵贱之分,高门大户他治得,而且收取钱财毫不手软。但对平民百姓他也看,全都不取分文。

可惜这世道,人鬼并存。

阿翁治过一个仆役,仆役这种人比平头百姓还不如,平头百姓还是良籍。但仆役就是贱籍,生死都是主家的奴婢。连带着生的孩子都是家生子。子子孙孙都是奴婢。

他们在主家看来,不过是会说话会喘气的猪马牛羊。生死都不在意,至于病了,也不会花多少功夫,病了就病了,死了就死了。算不上什么事。

那个家仆是主簿门下的家生子,刺史主簿的位置在州郡之内至关重要,除却刺史之外,他说的话举足轻重,这样的位置一般是由刺史让当地大族担任。

那家仆病了好段时日了,能用的法子都用过,却毫无办法。最后眼看着自己一条腿上的肉都烂光,连着主家嫌弃,要把他丢到城郊外的庄子上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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