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厉喝，尘云子已提剑挥来，灵波浩荡常人不堪抵挡，可楚回舟只略微撤步，出剑，两道剑光就这样交错在一起。
尘云子一把老骨头，再高深的修为也挡不住楚回舟后生可畏。
他的剑逐渐有震裂的隐痕。
他越是感受到楚回舟的力量，越是震惊懊悔。
这股力量不再是出于仙道，而是混沌的、邪异的，任何一个明眼人都瞧出来了——
楚回舟仙道崩毁，成魔只在顷刻瞬息之间。
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尘云子试图唤回楚回舟理智，可后者眸光中已没有了昔日清明光彩，嗜血的战意取而代之，寒翎剑也因尝到了修仙人的血，厉光更盛。
堕仙后的楚回舟，好似比先前更强了一些。因为仙有束缚，妖魔却从来没有。
尘云子好像看见了当初不二宗山上，从山脚一路淌着血泊拾级而上的楚回舟。
当初他对他尚以师尊相待，而今日……
风雪无光，楚回舟指腹抹去颊上飞溅的血水，眼皮微抬，昔日朗朗星目，今时魑魅山鬼。
他拔剑而来。
尘云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做错了吗……
“他要成魔！”
首先是一声厉喝，随即，无数在场门派长老应声而动，万千的剑光刀影齐齐汇聚一处，楚回舟纵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如此多的攻击。
不一会儿，他的衣上，袖上，就渗出了一道道殷红的血痕。
尘云子被人接至后方，怔怔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
有人对他说：“尘云子师父，他要是成魔，天下毁于一旦！只有得罪了！”
旋起的罡风飒飒，楚回舟一剑挡数剑，自然挡不住，剑刃被压着自己的肩上深深印下去，血如涓涓细流，染红半边。
当初鸿门宴上，他师父也是以一挡百，他终于懂他。
前日里对他恭敬相待，今日就提剑不杀不罢休。
正道从来都是这样。
有人看见了楚回舟眼里一炽而过的红光，立时大骇。还没来得及撤剑，一道锐利的剑影就向着他们喉咙袭来，只能狼狈地携手飞离原位。
在战意中，楚回舟严整的发冠被打落，乱发散开，沾了血，整个人犹如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修罗，肩上伤口深可见森森之骨。
“你们，都该死——”他抬剑，对准仙门众人，将背后留给了冼清尘。
“楚回舟！”
千钧一发之际，方才被威压紧紧压制的冼清尘突然跑起来，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他咬牙切齿，楚回舟也许是一时怔忡，竟硬生生被他来了个抱腰后仰摔。
二人压在地上打滚，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冼清尘恶狠狠地按下了他的剑：“不要做会后悔的事！”
这一摔太突然，姿势太奇怪，楚回舟眼神清澈了许多：“师父……”
冼清尘气喘吁吁松手：“我不行了……”
刚才这一下已经豁出去半条命，他怎么看着，手上魔气爬的更快了。
他晃悠悠站起身，见尘云子跌坐在地面，神情困顿。何时见过尘云子这幅样子？
冼清尘想出言嘴贱几句，尘云子就被飞来的几大长老扶起，各个怒目圆睁，不要命地痛斥楚回舟孽徒魔头。
冼清尘真想给他们一人嘴里塞一块臭抹布，或者塞一块大石头。
都昏头！都是大傻x！
看不清楚情况还是怎样？没见过上赶着送死的！
身后，楚回舟也撑剑站起来。
他果然发出嘶嘶的冷笑。
“一朝仙尊一夕魔头，可笑至极！什么无情道法，都是自私自利庸碌昏昧之辈。若成仙是为了这样的道，我宁可做魔。”
就在他话音落下时，他背后的风雪忽然撕开一道幽深裂口，一人痛苦尖叫。
是阿吉。
他捂着自己的眼睛，却怎么也捂不住从眼睛里流转散开的猩红魔气，快速朝楚回舟的手里游去。
仙冠跌落，仙骨烧毁。
楚回舟灵识之中已然火光冲天，琉璃金荷坍塌为废墟，仙道修为一起融化，化成水，再凝结成暗流涌动的魔渊。
这过程剧痛，可楚回舟畅快无比，他哈哈大笑，挣扎自欺那么久，早该如此！
冼清尘心头酸胀，想要拉回他，可魔光横来，楚回舟道：“师父，别劝我。跟我走。”
去哪？
背后天空裂隙里的深渊已有答案。
后面阿吉体力不支倒地，眼睛中流出汩汩鲜血。
“清尘！”
人群中，明华的声音挤出来。她听闻此事，紧赶着才来。
冼清尘呼吸急促，面对楚回舟伸出的手，双手握紧，用力到颤抖。
“楚回舟，成魔不是一件好事……”
他知道痛苦的滋味，他也清楚被魔占据心神的后果，阿姐已经落入魔域，他不想让楚回舟也一样成为魔的傀儡。
楚回舟没想到他会拒绝他，明明他也不喜欢这个世道，却还是不愿与他一起走。
他心中滋生出幽暗的恨意，冷冷道：“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没有自保之力的废人，要对我指手画脚？成仙成魔，只要我想，谁都阻拦不了我。”
他说完，却没有立刻撤手，可随着冼清尘的退后，他的目光逐渐冷厉。
他不愿。
他是仙时他不愿，他成魔了他依旧不愿！
身后的裂隙里传出狂风呼啸，楚回舟终于收回手，倨傲地背身走进黑洞。
裂隙刹那间关闭，漫天席卷的飞雪一下子停止。
冼清尘往前走了几步，望着他消失的半空颓然坐了下来。
完了，全完了。
主角反派身份好像大逆转了。
阿吉晕倒在前方，他挪过去将他翻身，好歹是还有气。
阿姐果真没有了多少清醒神志，竟让自己的孩子做盛装魔气的容器，等阿吉醒来，怕是眼睛会盲。
脚步声渐近。
冼清尘抱着阿吉，没有力气与他们对峙，甚至也懒得分出眼神看他们一眼。
“冼……清尘。”
说话之人是尘云子。
他声音一下子苍老许多，仿佛体内的灵气与生命力正在源源不断的流失。
“老夫错了。”
冼清尘微讶，转头瞥看他。
“我自以为要替楚回舟扫平一切成仙的障碍，不成想弄巧成拙，我是这天下的罪人。”
有长老异议道：“尘云子仙师糊涂了，不可……”
尘云子叹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一意孤行的是仙门自己，以为自己是卫道者，就不愿承认自己犯下的罪，你们才是都糊涂了。”
“楚回舟说的对，我太傲慢，仙门太傲慢。总要把人当人，而不是稳定太平的工具。”
因为不想让太平横生枝节，所以要杀冼清尘。
因为想要长久地保住太平，所以楚回舟要成仙。
可这两人的命途，偏偏逆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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