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的人叫安信,是蓟州人,他家中世代务农。他父亲铁了心要供他读书识字,考取功名。

赵月华带他进宫,却并未让他先进去,让和音陪着他,而是选择将他的话转述给曾媓。

曾媓先问:“你怎么看?”

“儿入宫前,命人先去举子中试探过,还真有考题泄露一事,只是尚未有人提及是谁是售卖的源头。故此人所言,部分属实,剩下部分还需细细调查才知。”赵月华如实相告。

“你觉得会是杜威所为吗?”曾媓又问。

“儿不知,此事尚无实证,儿不敢随意判断,更不敢打草惊蛇。因此,只能带人来见阿娘,求阿娘指点迷津。”赵月华温顺地说。

曾媓感叹:“月娘,若是查出此事真有人泄题,又该如何?”

“儿认为,若真有人泄题,儿不知到底有多少举子深陷其中,若是推迟科举,儿认为也是万万不可,”赵月华思索片刻后说,“当务之急应当是替换考官,更换考题。阿娘本就是为选拔人才,若放任考题泄露不管,只会鱼龙混杂,白白枉费精力。儿该死,事先竟没探查到考官有这等歪心思,没能及时处理此事。”

“月娘,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纵使是我,我不也才知晓我重用的人一个个心思都大了,”曾媓轻松笑道,“月娘,不必再查,此事的确有人泄题,不过是泄的假题。为安定民心,明日吏部便会查出真相。”

“至于你带过来的那个人,的确不错,赏黄金百两。”曾媓补充道。

“阿娘,儿斗胆请旨,赏赐一事可否由儿先私下赐予他。主要是他身为举子若在科考前在泄露考题一事上大出风头,难免遭人嫉恨,受人算计。”赵月华对这个举子的话有过触动,她想保全他。

“月娘说的是。让他安心备考,我会给他一个机会。”曾媓给了赵月华面子。

第二天,吏部上报曾媓,杜昌铭倒卖假题,蒙骗举子。曾媓震怒,下旨废杜昌铭举子身份,徒三年。在朝堂上,曾媓当众斥责杜威教子无方,勒令其居家思过。杜威不敢多说,更不敢替他的儿子辩解。他的儿子什么德行,他自是知道。他儿子太蠢,考题一事杜威并不知情,否则他不会让他的儿子兜售试题惹得人尽皆知。

至于是谁给了他儿子假试题,他一想便知。那人定是与他平日走得亲近,且能接触考题,才让他儿子如此信任。他自会要他好看。现在,他只有先让曾媓出了这口气才能保全自身。

随后,曾媓痛心疾首地对百官说:“朕之过,有察人不善之时,众爱卿应当及时劝诫才是。”又论功行赏,赐安阳公主赵月华、宰相尹知山、六品考功员外郎明谦通三人玉如意各一炳。

“陛下圣明,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众大臣皆拜服。

赵月华新增四位助手监察考官,是曾媓一年前提拔到吏部、兵部的人。

赵月华清楚他们比她更懂科举流程,索性放权,给足了他们四人尊重与礼遇,她只管要必须到场时去坐镇,收取结果后,呈给曾媓过目便是。

曾媓看完文举名单后,甚为困恼:“吏部选人多不实,终究困于举子名气。”

文无第一,考官自然容易受考生名气影响。这次因事先整治了杜昌铭,杀鸡儆猴,吏部选人比之前应当更慎重,却还是掺杂水分,可见之前的科举人选多是名不副实之辈。

曾媓陷入沉思,在旁侍候的蔓儿献上一妙计:“陛下,不妨糊住试卷上的举子姓名、籍贯,考官打分时,便难以从试卷上辨别是谁作答。”

赵月华听后,茅塞顿开,接着蔓儿的话头说:“阿娘,蔓儿所言极是,不过儿认为糊名后,考官仍可以从字迹上辨别一二。不如再命一批人按统一字体誊写举子试卷,为防止随意篡改或增减,另指派一批人将誊写的卷子与原卷校对无误后,送考官评定分数。”

蔓儿管理的同文馆本有一批文人,正好可以做事。曾媓下令由蔓儿训练这批人,实行誊录法,授这批人为誊录官。至于糊名一事,便交由礼部去做,收上试卷后,糊去举子信息,以字号第之。考官评审后,由礼部再一一对应得出举子考试结果。

科举选人乃国之大事,不便由吏部一部负责所有流程。

“这些个点子都不错!”曾媓心情豁然开朗,抚掌大笑。

赵月华细细想来,又补充:“阿娘,这些个点子或许仍有疏漏之处,可能实施后才能得知,届时我等再时刻注意,一一弥补。经此一役,儿深感科第之重,草泽望之起家,簪缨望之继世,的确应当慎之又慎。”

“月娘洞若观火,有拨烦之才,早该如此,阿娘便多了份安心。”曾媓先称赞赵月华,后慈爱地看着她与蔓儿二人,“我有月娘,蔓儿,如获至宝。”

赵月华、蔓儿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两月后,春闱结束,文举、武举分别录用五十人。等半月后,由曾媓亲自主持殿试,考察这一百人后,再定考生名次。先帝在时,有过殿试,但都是委派宰相主管,且并非年年都有殿试。

曾媓登基后,早已下令,要求年年贡举必经殿试后,且由她亲自主持,选出她的门生。

又过半月,吏部考功员外郎明谦通唱第公布,几家欢喜几家忧。

赵月华对结果并不意外。定夺名次时,曾媓当着赵月华的面点出几个名字,其中就有赵月华熟悉的人。她收留的万秉之,随赵月华进宫揭穿泄题一事的安信,武举的崔鸣玉,及几位她向曾媓献过诗文的人。

她收留万秉之后,便要来他的诗词,觉得不错,便同其他人的献诗,一起呈给曾媓。她在曾媓面前没有对这些人有多的赞扬,他们的诗词便是最好的答案。

她知晓,这些诗词献给曾媓,她也不与考官有私下接触,不会影响他们是否通过春闱,便不会在曾媓处留下结党的嫌疑。春闱之后,这些人中有被录用的,便可在殿试前,于曾媓心里多留了份好印象,这印象便可使他们更进一步。

早在春闱前,她便邀约她欣赏的举子入公主府过暖冬会。

在这些举子眼里,赵月华是第一个欣赏他们的人,此后种种,他们得以入选,得以有个好名次,或多或少都认定是赵月华的提携,视其为伯乐。

春闱后,万秉之登门答谢赵月华的恩情。赵月华雍容尔雅,待出身寒门或世家的举子一视同仁,从不端架子。只是接见万秉之这类家境窘迫的举子时,都多赐些金银财宝,言语中满是怜惜举子生活不易。

京师不比外州。她爱听和音谈民间习俗,更听她抱怨过京师物价贵,平民百姓花几十年都难以在城中买一间房。举子即使拮据,有家里帮衬,或许比平民百姓好些,但应当也不自在,索性给他们多些赏赐。

来日就算做官有了官邸,手上多些钱财,总归轻松些。

举子大多身有傲骨,但听赵月华句句肺腑之言,全然为他们着想,念及自身处境,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也不再推辞,郑重向赵月华行礼道谢。

至于安信,当赵月华把泄题一事的结果告知他时,他捧着黄金,手忍不住颤抖,他紧绷着的一根线放下,双眼泛红,流下欢喜的泪水:“安信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未料真能拨乱反正。公主大恩大德,安信没齿难忘。”

赵月华宽慰他,只让他安心科考,莫白白辜负寒窗苦读的光阴。赵月华看过他的诗文,才学的确不够出众,可同他交流下来,他的策问一项该是不错的。她希望安信能得偿所愿。

他或许不懂,他无意中做了曾媓试探她的棋子,但不懂也是种幸福。经此一役,曾媓才真信她不会囿于杜威逼死柳仲暄的仇恨,曾媓信了她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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