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银在廊下守了小半夜,雪风透窗而过,突然让他醒悟,屋里有个动不了的人,这会儿是不是凉透了。
连忙走回屋查看。
秋上平躺于炕,面色如羊脂白玉,较之先前,冷凝了一些。
阿银狐疑走过去,伸指探了探秋上的鼻息,有极微弱的反应,胸膛却是平整的,一点未见起伏。
低语道:“公子些须撑着点,在这荒郊野外殁了,委实对不住圣朝颜面。”
可他也未曾想,僵卧孤村死得透心凉,又不是人能选个地方的。
他觉得应该给秋上挪个窝,将麻烦和咎责统统甩出去。
阿银点燃烛台,烧热熏笼,环顾一周查无缺漏,解开秋上的上衣,用热手巾给他细细擦汗。
秋上的皮肤保养得极好,不像自己,身上有伤,眼里有风霜。沿着窄劲的腰身往下擦拭,要将他翻过来时,动作突地被一只手臂打断。
阿银抬眸,散漫的目光绕过匹缎般光滑的上半身,落进秋上的眼里。
秋上不知何时已醒来,竟能一把抓住阿银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人切实体会到,平时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力,该有多强悍。
阿银静静看他:“我就说公子没那么虚吧,平日里装得实诚,只要能使唤我,决计不会假手于他人。”
孤灯照银瞳,有暗暗光彩流动,眼中无风无疾,平平而道的语气。
秋上径直扯倒阿银卧在胸前,忍痛道:“好好服侍我,升籍为良,并同家眷入我宅邸颐养。”
阿银冷嗤:“公子已是行将就木,还需什么样的服侍?”
秋上微启声道:“替我……替我祛除……”
祛服?祛衣服做什么?阿银打心底瞧不起:“就您这个模样,如何能尝云雨?”
秋上闭眼,拉住阿银的手不放,“我能信得过你么?”
“我么,没试过,不知那些滋味;您呢,瞧着盘根错节,恐怕力道顶不住。”
秋上忍不住,紧掐了阿银的手腕,阿银嘴角溢出了一点吸气声。
秋上低声说:“改不了的死德性!——你听仔细些。”
阿银:“兴许圣朝尚人趴在袒胸上听个小曲儿?”
秋上的呼吸浊重了些,最终被迫放手,屈指按住自己的左臂,唇色褪成浅紫。
阿银移目过去,这才发觉,秋上的左臂僵硬,经脉有屈突状。
再看秋上的脸色,凝雪如纸,不露端倪。
他竟生生忍着痛,不曾示意于人,阿银自然也不知道,平日里秋上是怎样压抑痛楚的。于是顺势猜测,依他骄矜的性子,怕是痛得狠了,才饥不择食拉自己做援手。
阿银不是那种耳恭面顺的人,还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心里无端很欢悦。
方才秋上说什么来着?
“我能信得过你么?”哪有人痛得死去活来的,还去质疑唯一的援手,是不是忠诚?
当然,先前那些对人下的黑手、凉薄的念头,此刻在阿银心里统统不作数的。
抻得够久了,阿银才淡淡地问:“说罢,要我做什么?”
秋上忍痛煎熬,气息几乎断绝,虽说淫渍苛训苦久,能让面色无虞、颜容冷峻,但近两日多次落于阿银之手,委他粗粝照看,此时此刻眼前无人,只能屈就一试。
“昨日凌晨,你是怎样做的?”
阿银想了想,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恐怕有些不妥当吧。”
秋上意外得知,在推针之前,阿银极有可能对他做过大不敬的事。
他默默泅了一口血,冷声道:“只准灸我左臂,替我推赶气脉,手斜了一分,我拿住铁匠是问。”
呀,这个威胁有说服力,比起捏死他,阿银还是牵挂身边人的。要不怎么说,秋上观人入微,就算龙居浅水遭虾戏,尊上一开口也是直奔你命门来的。
阿银冷眼又抻了一会儿,看着秋上阖目敛容,生生克制痛意。
反泅的那口污血终究缓缓流出。
阿银立时就动作了,快手快脚置办热灸的小盅、毛巾、敷药等,挽起了袖子。
秋上看到那莹瘦的臂上有几道暗伤,结过痂,呈淡红色。阿银的皮肤还是好的,完整的透白,不像是落拓在外的皲裂粗糙,只在腕上部有一处浅浅的胎记,像是山石形状。
阿银道声得罪,跪在炕上,用手巾打结,捆住了秋上吃痛的左肩。只因臂身太过生硬,点穴之法已失去作用,用割臂放血、热灸穴位、出柔力推赶的三路法子,还能搏勇试一试。
阿银垂头专心诊治秋上,一头漆黑的发从耳旁分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他的眼。他无暇而顾,两手推赶秋上的手臂上的经络,疏导气血流通,一扇青丝掖着他的臂弯,有些碍事,他便随手反捋起黑发,别进耳后。
忍痛之余,秋上便微微张目,半截秀颀的脖颈、半轮紧致而瘦削的脸庞映入眼帘。
阿银抿着唇,神情认真,秀长的眉微微皱着,半分不含平日里的疏冷与闲漠,眼眸低垂,切切瞧着秋上的臂。
还不是一无是处。蓦地浮起这一念头,让秋上转过眼睛。
炕边衣架,他的衣袍挺直垂落,竟然是熨干整理过的。
片刻之间,就发觉了阿银做事的细处,不是他想的那般不牢靠。
蓦地,两根冰凉的手指搭上了秋上颈侧的络脉,重重一按,“死不得,撑着些。”
一点的信任欣然被生生打散。
秋上冷冷道:“未到地府黄泉,也要被你送上奈何桥。”
一个风吹就倒的人,生得如此奇大手劲,秋上更愿意相信,阿银是故意的。
阿银直直望他:“公子怪我气力大了么?早先就说过了,我手脚粗鄙,田舍村夫出身,伺候不了公子的精当,不如替您传个信,请贴心的人过来服侍您。”
“想得倒美。”秋上下了令断,“你与我同进同退,生是我的人,死了也要砌成翁仲塞进郊陵。”
呀,真是难缠。阿银下手又重了一分。
话已抛出,秋上便生生受了阿银的压迫,这点皮肉之痛也只是微末。
眼见那人像一块冰也似的躺着,全然不设防御,阿银也就轻慢了折磨他的念头,低声问:“还有什么吩咐的?”
秋上复又睁眼,瞥见阿银的脸容,是清肃的,没有一点玩笑意味,才放下心来,口述传授法诀,指点他助自己导针。
费了半宿的精力,阿银听从一切主张指令,终于从秋上左臂中掏出一枚血锈银针。他举针打量一眼,随手丢向边角,暗想着,原来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国公世子,其实也受人辖制的。
能注进这种长针,且令楚世子忍受痛楚不作声张的,恐怕也是身份干系不小的人物。
亲友、尊长、圣上……一轮轮朝上想,都是惹不得的。
阿银泯灭了一去探究竟的心思,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替秋上止血。
静寂中,秋上说道:“帝王御人,讲究掣肘,这些不便示于你,并非有意隐瞒。你是我属从,更是我左臂右膀,需同心协力,泄露不得半点口风。”
这番恩威并重的陈词,换作他人,必定感到深受主君器重、肩担不可言说国之重责,在阿银眼里,却是麻烦大了。
他淡淡说道:“公子不用给我戴高帽,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下来就是。”
秋上还没遇见过任何一个像阿银这样油盐不进的人,就像猎到了奇兽,也是出乎意外的,他对他摆足了耐心。
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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