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箭镞挑着一点迫人的寒光,裹挟着呼啸锐风,势不可挡地悍然脱弦而去,众人目光紧随其后,只闻“叮啷”一声,竟是靶子不堪承受羽箭带来的力量,遽然后仰倒去。
马场的小厮赶忙弓身上前,将标靶扶起,众人凝神细瞧,果不其然,一发破的,恰中要害。
许问涯勒马收弓,在迭起的喝彩声中调转辔头,回到堂哥许四郎附近。
许四郎的几个同僚打趣道:“七公子这珠玉在前的,咱们哪个还敢上场丢人呐。”
交谈间,花雨乘风而落,姑娘们的香帕混着簪花相继降下,许问涯偏身躲避,循迹抬头,看向半山腰处的崇山灵寺。此地供着地藏王菩萨,前来求拜的多有慕艾少女与求子妇人,那些眼光高的更是胆子大些,远远相中,便从身上抽出信物投掷。
这可接不得。许问涯眉尖微蹙,打马走得远远地。
有同伴见状探问,言语间暗示自家正当年华的小女正于不远处饮茶,许问涯坦然回道:“某婚约在身,今日兄嫂凑局引荐,想来,未婚妻此时便在灵寺中上香礼佛。”说着,他看了眼不远处正以啜茶为掩,于长袖遮盖之下羞羞怯怯朝他看过来的姑娘,语气愈发淡了,“如此,不便叨扰令爱。”
这把声口很是流丽悦耳,如击金撞玉,泠泠动听。他人也生得金相玉质,大有温文之气,行止之间的礼节更是挑不出纤毫错处,只惜有一段挥之不去的疏离之感笼罩,显得不大好亲近的模样。
许四郎及时接过话头,解劝道:“是了,你们收收心吧啊!我七弟已然名花有主,当年指腹为婚,幼冲之时便情谊甚笃,乃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难道一箭在前,咱们就都不玩了?”一同游玩的许十二郎许问渊截断他的话,从随侍的小厮那儿取来弓箭,满不在乎地张弓上场,“那多没意思。不就靶心吗,你们没中过?”
许问渊与许问涯同父,同为嫡子,可前者乃续弦所生,许问涯又早入庙堂效力天子,鲜少归家,是以二人并不算亲厚,且许问渊反而处处以七哥相较,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就是同许问涯过不去。
许问涯早已及冠加字,今岁二十有一,又在帝国中枢沉浮多年,而今自然不会与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儿计较,不痛不痒地收回视线。
许四郎大皱其眉,环视同僚,果然脸上都不甚好看。这小屁孩儿的话,得罪的可不止一个人。
许四郎将要开口,却见一名仆从远远跑来,垫脚朝骑着高头大马的许问涯说些什么。许问涯听罢,仰首朝山中栽种梨花树的地界看去,只见落英缤纷之下,两道相携的身影正融洽前行,许问涯认出了四嫂,另一个或恐便是……
他只见四嫂拍了拍同伴,而四嫂旁边那道窈窕身影微微一顿,踟蹰着偏过头来,慢慢挑起半幅雾縠似的面纱,不期然同这边对上一眼,旋即状似羞赧地回过身去,继续往山寺前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七公子?”仆从站在白骢马一侧,正等着示下。
那厢许问渊扬弓骑射,见半晌无人应和,连惯来爱管教人的四哥都没发话,不由奇哉怪也地回过身去,见他们视线朝上,也跟着往山里的梨花林中瞧。
恰巧树下的姑娘掀纱看过来,兜帽下的容颜粉面桃腮,双眸微眯,眼波儿泛泛似水,唇角旖旎一笑,便即转过脸去。
那一霎那的对视,恍惚像个轻盈的梦境。
再回神,就见七哥的仆从带着一提嵌螺钿的漆盒往山脚跑,像是要去送什么东西。
原来是未来嫂嫂啊。
许问渊阴冷一笑,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儿。
***
这厢,云湄收回视线,其实没看清底下任何一个人长什么模样。
她的眼神儿不大好,早年被府里爱折腾人的老虔婆拿捣衣裳的杵子打过脸,杵尖恰巧狠狠戳到了额边,自那以后,云湄额旁便留下了多少千金药材也填补不了的坑洼,连带着视力受损。
那珺山仙师只匆匆给她推骨填肤,而云湄这些年习以为常,倒也忘了提眼神儿这回事。
是以方才,她就算眯了眯眼睛,也没怎么看清草场里的境况,人和马模糊成一片儿,匆匆来去的箭矢,在她眼里也跟左右飞翔的苍蝇没什么两样。她只冲着鸣阳郡主指出来的那一块儿浅浅笑了笑,便状若害臊地收回了目光。
“你看是吧?我说了,他们许家兄弟都生得俊,当年我瞧上我家官人,其实泰半是为着他的脸,那些文采策论的,我压根看不懂,太子还以为是他的诗文做得不如人家好,我才移情别恋的。”鸣阳郡主挽着云湄臂膀,犹自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得百无禁忌。
云湄莞尔,做出难为情的声气儿,细细附和道:“是出落得神采英拔,比小时候更好看了。”其实她压根没看清……只是想着,以宋浸情的目力水平,这个距离应当是能够瞧个囫囵的。
鸣阳郡主露出了然的神情看着她,云湄愈发低下头去,鸣阳郡主知晓她们这些大家闺秀都经不起打趣儿,便也没再提俊不俊的事儿,转了话头问道:“你中晌用罢饭出来的么?等会儿晚边是想吃斋饭,还是什么?要不同我官人他们一块儿去佳味楼用晚膳罢!”
身为鲜少出门的宋三姑娘,云湄自然得百般推拒,忸怩着说:“我母亲和祖母说了,要我早些回去的……我给她们去偏殿的观音娘娘那儿求过平安符,就得走了,再晚些,她们会忧心的。”
鸣阳郡主这下也反应过来不妥了,毕竟还没正式通婚,按照他们高门大户的礼仪,是该避忌着些。她说好吧,“那等会儿拜完神明,去下面的月台上一起喝个茶,在看客席里远远瞧他们打打马球还是可以的吧?就几盏茶的功夫,不耽误你回府的时辰。”
云湄做出矜持的样子,腼腆地点了点头。
日头偏移,两人在佛座下奉了香油钱,平安符到手,便商量着下山了。鸣阳郡主过来挽云湄的膀子,瞧着又要跟上山似的,舍弃轿子、长途跋涉。
云湄知晓以一个娇养在绣阁中的姑娘的体力,是决计走不成的,于是有些难为情地说:“姐姐,我有些走不动了。”
鸣阳郡主上下看了看她,又左右巡睃,发觉那些年轻姑娘们俱都会在客舍或者雅间里头歇歇脚,再谈踏青的事儿。
鸣阳郡主一拍大腿,嗐了一声,致歉道:“你瞧我!小时候收惯了网子,一身的牛劲儿,倒忘了你是个娇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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