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像是孩子咧开的嘴,黑红色鲜血流了一地,已经凝固了。

微凉的夜风轻轻吹拂纱帘,郑光忽然像是失却了力气,后退两步,跌坐在圈椅上,灰白的鬓发飘落脸颊,更显出他的苍老和倦意。

怎么……怎么会这样?

郑光扶额不语,王二却唇角一牵,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双手递过一杯热茶:“大人稍安勿躁。”

对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夜里丑时,自己的院门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捕快敲响开始的。

丑时的夜里黑漆漆,郑光本就浅眠,正在辗转反侧间,却听到家中老仆敲门,说是有人来找。

他当时的第一个反应,是三天前去往申首城的监天司高人回来了。

急匆匆披了衣服出门,却只见屋檐孤零零的风灯下面,站着已经失踪月余的捕快王二。

他衣衫褴褛,气色却还不错,开口就是有急事要禀报,求见太守。

郑光心想,自己一贯谨慎,怎么当时看着他的眼睛,却没有能够多问两句,就急急带着他去了太守府中。

好容易敲开门,太守吕献升却还是那般惫懒懈怠的样子,说什么都是糊里糊涂,问什么都是不清不楚,两人本就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着说着,吕献升突然跳起来,摔了手中茶盏,指着他的鼻子怒斥:“榆木脑袋、顽固不化,信不信本官下月就能革了你的职,让你回家种田!”

郑光当时只觉“嗡”地一声,头要炸开似的疼,气血上涌,浑身哆嗦个不停。

不过是个纨绔……捐官换来的功名,除了吃喝玩乐,还懂什么?!凭什么就能在自己面前吆五喝六、指手画脚……他气得手脚发抖,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等到反应过来,手上已经捏了一片带血的碎瓷片,吕献升被割开喉咙,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抬起手,颤巍巍地指向王二:“你……你……”

“大人不必担心。”王二靠近,“这种蠹虫废物,本就该死!”他走到吕献升的尸体旁边,弯下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身体几乎是从腰间折成两半,忽然喉间“嗬嗬”作响,呕出一块蠕动着的软肉来。

那软肉像是活着一般,顺着地上的污血,一点点爬进了吕献升口中。

咔——

咔——

哧啦——

关节噼啪作响,地上的尸体像是脱水的鱼,猛地弹动了两下。

郑光麻木地望过去。

手上还残留着独属于鲜血的黏腻触感,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噩梦,他就陷在噩梦深处。

王二走到郑光面前,开口道:“时日曷丧,姬周当亡!”

他的身后,吕献升的尸体缓缓坐了起来。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妖祟即是人心,只要这世道不变,妖祟,就杀不完。”

“郑大人,你当比我更明白,天子身居庙堂,不识人间疾苦,宗门修士刚愎自用,视众生为草芥,惟有凡人,才能真正知凡人疾苦、懂凡人冷暖,蚍蜉尚争日月,萤火亦可微光!”

郑光疲惫抬眼:“你不是王二,你是谁?”

“名天烈烈、后土有截!无生老祖在上,护佑众生直登长生天,万世万代、子子孙孙、消灾免厄、福寿延年!”

王二黑洞洞的眼睛定定锁住郑光,瞳仁深处像是有什么在不断旋转、缠绕、变幻出扭曲难名的形状,将对方的思绪牢牢捆缚。

郑光如同梦游一般,目光跟随王二而动,怔怔点头:“无生老祖在上。”

王二微微一笑,头突然歪倒在肩上,断了气息。

叮——

清脆的一声,刀刃敲打在铜钉上,黄衣的枯瘦老者将一个去了皮、白惨惨的木头娃娃钉在墙上,左右端详一番,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又重新坐下,拿起一块新的木头,开始削凿。

他正坐在一个狭小的地穴之中,黄衣上面虽然打满了补丁,却浆洗得十分干净,整整齐齐挂在瘦得不可思议的身躯上,他此时屈了一条腿,在昏黄的油灯下细细雕刻。

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高高低低挂了十来个木头娃娃,四肢俱全、细瘦伶仃的躯干上顶着一个大得不成比例的惨白面孔,没有眉眼五官,低垂着脸,仿佛在无声地注视。

“大巫、大巫!”

尖利发狂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伴随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条巨大的被砍断的手臂。

手臂从洞口艰难挤进来,断裂的骨茬、筋肉如今被白色丝状的筋络联在一起,看上去不像人,倒像是一株形貌诡异的蘑菇,手臂扭动着,像是一条白色的蟒蛇,游走到黄衣老者脚下,忽然人立而起,翻出一只眼睛和一张嘴。

眼角圆润、眼尾细长,樱桃小口,红润柔泽,若不是生在这一人高的断臂上,倒也称得上一句美丽动人。

“监天司,可恨的监天司,他们弄断了我的一只手臂!”小嘴大叫起来,“不敬、大不敬!可恨、太可恨!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吞了他们,大巫,我要吞了他们!”

黄衣老者头也不抬:“可是有五官正出手?”

手臂扭动起来,不断颤抖:“非也、非也!”

“那如何能够伤你?”黄衣老者淡然开口。

“是建木精魄!”如水眼眸眨了眨,小嘴恨恨道,“他们居然有建木精魄,这世间竟还有建木残余!”

雕刀被轻轻放到地上。

黄衣老者终于看向它:“申首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且细细讲与我听。”

断臂像是一团软泥,倏地捏出了一个女子的形状来,身材丰满、肌肤白皙,脸若银盆、眼似水杏,樱桃小口也好端端长在了原本的位置,此刻袅袅婷婷依偎在黄衣老者身边,娇滴滴道:“大巫,你可得为奴家做主啊。”

这女子的相貌形状,分明就是申首城中的金花娘娘。

她将城中一番变故三言两语挑了重点,讲给黄衣老者,末了补上一句:“奴家被生生打散一条手臂,绝不会看错,那俊俏的小郎君不过是炼气修为,并非什么大能,但体内却有建木精魄的五蕴清气,正与无生老祖法力相克,此子不除,必成祸患!”

黄衣老者低声重复:“建木精魄。”

建木是天生地长的神木,几乎与天地同寿,灵法运转、生生不息,精魄中生出的五蕴清气,更是至精至纯灵法的来源。

只是,即使有三宗之一的青教镇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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