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讨了一场牢狱之灾,虽然逃过刑罚,到底不抵狱中阴寒,露微是夜到家,便发热起来。请来医人看过,病症倒还寻常,只是谢探微精心与她筹划的生辰,也不能好好过了。
露微也到此时方知,自己虽将生辰忘得一干二净,谢探微却从月余前就存了心思,见她一直不提,也不刻意来问,只悄悄安排,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谢探微深知露微不喜奢华铺张,只是自小和他一样,颇重家人亲情,便预备九月初三当日与同僚换班,空出一日带露微回赵家。想法初具之时,李氏又找他提起,他可喜母亲也重视露微生辰,李氏更无不依从,索性与谢道元商议了,一家人都陪露微回门。
自然,这通筹划也早经谢探微之口告知了岳丈。赵维贞从前只觉这个女婿愣头愣脑,还疑心他担不起丈夫之责,连月来倒见女儿被照料得甚好,又听他这番精细心思,自是满心安慰,便也依他计策,不动声色,单叫女儿先回赵家。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临前一夜竟能发生这样的事,人算不如天算,可知不是假话。
露微服药之后略睡了一时,满身发汗又醒了过来,见天色已亮,谢探微不在,守在榻下的倒是雪信和丹渥,心中揣测一夜的缘故,先问了雪信:
“昨夜那女孩可送到家了?路上如何?”又转看丹渥,“长公子可是回家了?母亲他们还好吧?”
二婢见状,先相视一眼,都是无奈神色,雪信叹声回道:“送到了,按夫人之言,也没遇着阻拦的,奴婢见她家中果真拮据,还把身上带的钱都留给她了。”
见露微坐起身,忙俯身扶住,“不必长公子回去,府里都知道了,五鼓一过,家翁和郡主就到了,大娘子也来了。如今公子他们都在中堂说话,郡主和大娘子就在院侧厢房,嘱咐了夫人一醒就去报信。朱夫人和乔娘在后头照应膳食,各处都妥当的,夫人还是顾着些自己吧!”
按照谢探微原本的安排,也该是一家人都到齐,如今这般,露微只能扶额一叹:“我根本没事。”拨开雪信扶持,下了榻,“更衣吧,快些。”
二人也知她们主子性子执着,多劝无用,服侍了露微盥洗整理,便去厢房通传。
李氏焦灼的身影顷刻间而至,露微还不及说话,就被李氏迎面抱进了怀里。露微与众人皆是一惊,又不敢擅动,只得向跟随在后的长姊递去眼神。谢探渺却也不语,垂目半晌,终等了李氏自己缓过来,方淡淡劝了句:
“母亲,已经没事了,不好再叫微微吓着。”
李氏眼中含泪,低头忍拭,还是一副忧切心痛的样子,道:“明明是行了善事,你怎么好就把自己下了狱呢?幸亏是大郎及时赶到,否则那笞刑是你受得了的?”
露微仍有些惊于李氏的反应,想来前因后果不必再解释,只得歉然道:“母亲说的是,是我行事偏执,未见深远,累了大家。”
李氏自非嗔怪,摇头一叹,抬手抚了抚露微脸颊,“退热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想吃什么?”想起一事,问起列在一侧的雪信:“医人说如何服药?”
雪信便回道:“每餐饭前先服药,奴婢已经备好了。”
李氏点点头,遂扶了露微坐回榻上,等雪信端了药来,又亲自提勺喂她。露微原并不怕吃药,从前多是直接端碗饮下,但李氏却是细致入微,每一勺只舀一半,倒让她近乎尝不出苦味。
她一瞬恍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宋容来,若母亲泉下有知,就是见她生辰这日在病榻度过,也定是替她欣慰的。
“微微,怎么了?觉得苦吧?”
不防被李氏捕捉到片刻的出神,她一笑掩饰,拿过还剩大半的汤药几口饮尽,“阿娘,不苦。”
李氏原只略惊于她的举动,在听见这声称呼后,转作一僵,便有欢欣的笑意自颊上浮现。阿娘和母亲,有时是一个意思,有时是不同的,今后便是一样了。
谢探渺除了先前劝了那一句话,一直默然旁观,脸上的神色跟随眼前的情状暗暗浮动。
……
谢探微在中堂同父亲和岳丈谈论昨夜之事,赵维贞虽心有余悸,但思来也觉女儿的做法很是恰当,谢道元亦甚为赞许。只是二人半生仕宦,不免都还有些深远之虑。
露微忽被金吾送到大狱,惊动周崇是必然。可他身为京兆长吏,三品大员,难道非得深夜面君才能“救”露微?大可下令暂缓施刑,等到天明再上奏,或至自行处断也在情理。
可他偏要大动干戈,又在谢探微一个晚生小吏面前那般谦卑,实在是过于夸张,便断非真心息事宁人的态度。想必不出今日,此事便会传遍朝野,引动议论。
谢探微多半心思都在露微的安危上,听到尊长所虑,忽想起昨夜那位刚正不阿的法曹贺伦,此人的态度,以及周崇对他的态度,目下回想,倒是添了几分微妙。
便将贺伦如何言辞情状对尊长详述了一遍,道:“我初到咸京,便与他常有交接,知道他为人耿直不阿,所以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现在想来,周崇既决定入宫请旨,至少也该先令他缓刑,却没有。若非微微有意周旋,等不到恩赦,周崇此举岂非白费?难道说,周崇就因他脾性如此,指教不动,才索性直接入宫了?”
他这番分析甚是细致,两位尊长听来不时目光交意,都各有判断。赵维贞先说道:
“贺伦此人,我倒是早有耳闻,只认法度,不通人情,不是个为人左右的人。然则,周崇或许原就并无此意,反是顺水推舟呢?贺伦不是已经扬言了么?结党营私,蒙蔽圣听。”
“不过如此。”谢道元轻哼一声,心中了然,“取人之直,以为刀斧,只是浅薄如斯,当必还有下文。”
谢探微愈发觉得此中水浑,难知其深,想想又道:“贺伦为周崇利用也罢,可微微犯禁事出突然,以周崇之能,怎会这么快就想得如此计谋?”
“他当然无此思谋,但若此事并非偶然呢?”
谢探微话音方落,却是门外响起对答,父子三人一齐抬眼,见是晏令白到了门下。
……
李氏看露微用过饭食,外头便报,朱夫人将李氏等人的膳食奉到了。李氏于是嘱咐露微好生歇息,暂且返回了厢房。李氏有女儿在侧,也随从了侍娘小婢,朱氏虽有心侍奉,又怕自己在此,她母女反不便宜,请安之后便告退离去。
李氏至此才稍宽心,只是略用了几口就放了筷子,谢探渺见状自也无意多食,体察母亲心意,不免问道:
“微微既然无事,母亲倒还是在后怕么?”
李氏却一苦笑,“怎能不怕?却也庆幸。”复作一叹,“先前我有多希望微微真的有孕,现在我便多高兴她没有身孕。否则,去了那种地方必要伤身,可就出大事了。”
方才母亲见露微时那一抱,谢探渺便早就察觉了含义,淡淡一笑,掩藏了眉梢眼角流露的不屑,道:
“那阿娘以后若再发觉她有什么异样,索性直接提醒,免得她不知有孕,误伤了身子,娘总不能时时亲自看着她吧?”
李氏一时还不曾虑到今后的事,却是在回味露微唤她“阿娘”,心中暖意融融,“原是我想偏了,何苦叫她白添思虑?”顿了顿,端起茶抿了一口,却是另道:
“渺儿啊,娘倒还想问你,你和若谷是怎么了?早上他送你到门首,前后殷勤,也不见你说句话,为什么事呢?”
谢探渺只知母亲那时一心慌促,不料还能注意到他们夫妻的举动,不免一惊,半晌方遮掩道:
“不过是孩子的事,近来越发贪玩,闹得晚上也不安生睡觉。我说叫他寻个先生去,他却拖延许久。”
长女虽非新婚初嫁,只是怎样的性情,李氏岂能不知,十几年来都是看在眼里的,一笑劝道:
“若谷是家中长子,如今是一家之主,里外都是能够担当的人,所以每每不和你计较,你有时也该收敛些。早年他父母在时,也是对你千依百顺,好到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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