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毕竟俸禄这种事还是要提早说明白的好,她虽为报仇,但平日还是要吃饭的。

宁晏礼见她一脸认真,遂也正色道:“你从前在东宫的月俸是多少?”

“一千二百文。”青鸾道:“但,这还没算平日里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赏赐。”

宁晏礼听出她的小心思,莫名有点想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既如此,除一具吃穿用度和年节的赏赐外,你在我府上每月领六贯钱,如何?”

青鸾心中一颤。

六贯钱!六千文!

相当于朝廷三品官的月俸,还不算赏赐?

这厮究竟是打算让她做什么要命的差事?这哪里是影卫的价码,他莫不是要让她做刺客?

不过想想前世,自己为淮南王府卖命,最后也没落下什么,眼前看来倒是不如在宁府,至少还能攒些积蓄,加上事成之后折合的金子田产,差事辛苦些也倒是值了。

真怪不得宁晏礼的影卫日日跟着他奔波,又要受他阴晴不定的脾气。从前只知有钱能使鬼推磨,今日自己既都能投入宁府门下,可谓是有钱亦能使磨推鬼了。

青鸾如是想着,脸上却不想表露出对这月俸格外满意的样子,遂低下头,伏了伏手道:“这些身外物,属下但凭大人做主。”

宁晏礼看着她,唇边勾起浅笑。

“只是——”青鸾拖着长音道。

“这些我会让鸦青立字据给你,定是分文不会差你的。”宁晏礼道。

见他直接道出自己心中所想,青鸾也不避讳,端端正正躬身一拜:“多谢大人。”

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有一日会到宁晏礼手下当差,但既谈拢了条件,也没什么好别扭的,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宁晏礼腕上有伤,没有抬手,便微微颔首让她起身。

青鸾从端举的两袖之上,抬头瞟他一眼,见他这会儿难得没有冷着一张脸,心情似乎不坏,遂保持原来的姿势没动,又道:“属下还想向大人破例求一次恩典。”

宁晏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往后,属下既食俸禄,便会为大人分忧,只是从前的事……今日也算扯平了,还望大人莫要记恨为难。”

说到扯平,青鸾不禁咬了咬唇,被宁晏礼咬伤的位置又传来刺痛,面颊也跟着飘出两朵红云,心里虽仍有余愤,但想想复仇和六贯钱的月俸,倒也很快平息了。

“这是自然”宁晏礼答应得仍很痛快,“你只要不破府上的规矩,便没人会为难你。”

青鸾却坚持要把话说得再明白些,“还望大人承诺,若某日大人因从前的事对属下生了杀心,能想着今日之约,饶属下一次。”

听这话里似有门道,宁晏礼笑意一敛,半眯起眼,“你若不忠不信,我也要饶你?”

青鸾暗叹这每月六贯果然不是那么好赚,但口中只道:“属下原未在大人手下,过去经历总有难言之隐,还望大人体谅。”

之前宁晏礼梦到过前世被挟持的场景,青鸾对此始终有忌惮,若某日他又做个什么鬼梦,发现了挟持他的那人是她,怕是会当场翻脸。

在人屋檐下,她不得不防。

宁晏礼沉默片刻,这时,殿外传来鸦青的声音:“大人,桓尚书已经到了。”

他向门口看了一眼,旋即又将视线落回青鸾身上,“稍后引他在书房相见。”

“诺。”

外面脚步声远去,殿内安静,又过须臾,青鸾才听宁晏礼道:“从前之事,我皆可既往不咎,但今日往后你若——”

青鸾抬头直视向他,“今日往后,属下若有背主弃义之举,任凭大人千刀万剐。”

宁晏礼看着她略有红肿的下唇,轻笑一声,转过身去,“束发。”

青鸾垂下两袖,像是又被这两个字定住,“……”

“你在东宫每月领一千两百文,难道不用做这个?”

“这倒不是……”

只是她没想到,宁府的影卫,还需要干这个,那府上的侍婢是做什么的?

“我府上不养闲人。”宁晏礼似乎又洞穿了她心中所想。

青鸾不语,却忽而想起,之前端水进来的“侍婢”,自称为属下。她顿时明白过来他所谓“不养闲人”的意思,影卫对外是侍卫,在内亦是家仆。

看清这点,青鸾便也不造作,毕竟六贯钱月俸在那,多些差事也无可厚非。且从前在凤仪宫和东宫,伺候起居她早做得顺手。

青鸾取了梳子屈膝在宁晏礼身后,沉香和皂角的清香在鼻息下浮动,她眼底微微波动,深吸了口气,把宁晏礼想象成李昭,抛却杂念,缓缓将梳子插入乌发。

“和亲仪仗已经出城,现下你该说明如何分辨谢阮的身份了。”宁晏礼背对着她道。

“大人既在使臣队伍里安排了人手,便请叫他们的日夜留意是否有翠鸟盘旋。”青鸾道。

“翠鸟?”

“淮南王府以此暗中传信,只要在途中稍卖破绽,让谢仆射发现长公主的问题,他定会与淮南王府联络,届时拿他,人赃并获,使团出了城,怎么杀,怎么审,都看大人的意思。”

宁晏礼想起淮南王府派人放火抢账本的那晚,他于空中射下的,确是翠鸟,不禁生疑:“你怎知淮南王府以此传信?”

青鸾早猜到他会问,便道:“属下是从前在李慕凌口中套出的。”

宁晏礼微微偏过头,一缕发丝从青鸾手中滑下,青鸾刚要将之梳起,就听他冷嘲道:“连这种事都说,他对你倒是知无不言。”

青鸾哑然。

宁晏礼的脸变得太快,她感觉自己从前在宫里也没见几个比他难伺候的,只能想着过会儿到鸦青那拿到字据,把六贯钱的月俸落实下来,内心才稍适平息。

乌黑的长发很快成髻,戴冠插簪一气呵成。宁晏礼更衣不许人近身伺候,青鸾便伏手退下,拉好帷幔。

此时,殿外传来一个女声:“女史?”

青鸾拉开雕花门,见是先前端水进殿的那个女影卫,旋即伏手一礼:“女郎客气了,我已不在东宫,唤我青鸾即可。”

那女影卫笑了笑,捧起手中的衣裳:“属下名唤缙云,奉命带女史到偏殿更衣。”

青鸾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素白里衣,胸前还染着宁晏礼腕上滴的血,从前在宫里好歹也是个体面的女官,此番这般形象示人,她着实有些尴尬,遂没有推拒。

跟着缙云来到一旁的偏殿,青鸾合上门,缙云候在门外:“属下在此侯着,女史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便是。”

一直被唤作女史,青鸾有些不好意思,但想着往后时间久了,称谓也就跟着改过来了,便只道了一声“多谢。”

换完里衣,青鸾展开外裳,指尖在裙摆上一模。

竟是蛟绡纱。她稍稍惊讶。

这料子是宫里娘娘们常穿的,虽不逾制,但贵比金箔,太过奢华。宁府的影卫竟穿得起这个?

“这纱裙实在珍贵。”青鸾犹豫着开口道:“女郎可还有别的衣裳能借我穿的?布衣便可。”

却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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