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主仆三人都在。

房间很安静,只有黎淮音轻轻翻动书页的声音。

红莺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姐,您今日应该跟大公主殿下离开的。”

青榕未说话,但她不阻止红莺,说明她也是这么想的。

黎淮音手上动作未停,浅笑道:“我们在这里不也挺好吗?”

红莺眼睛一红:“可是姑爷她……”

青榕气愤打断她:“什么姑爷,我要知道她之前那样对小姐,死也不愿跟她走!”

黎淮音放下书,安抚两人道:“都过去了,现在她为了我们被打,谢侯爷也被圣上降职,我们若是就这样离开,陷侯府一家人于何地呢?”

白天萧明烛过来接黎淮音,一同带来的还有宫里的消息。

三皇子萧瑞命人带了谢清棋一起进宫告御状,圣上了解这个外甥一向不学无术,只当她顽劣,小惩大诫,令人打了十军棍抬回去。

谁知周昌玉父亲,大学士周卓行竟让人抬了周昌玉放在大殿外,哭天抢地状告谢侯爷,说他教子无方,纵容谢清棋殴打朝廷命官,强买罪臣家中被发卖的奴仆,实有谋反之心。

这帽子扣下来,萧澄怕被连累,急忙解释谢清棋跟他说的是要将红莺买回去做通房丫鬟,羞辱自家夫人,他这才答应了,再三保证此举是为了羞辱黎家而非讨好。

但三皇子萧瑞不断煽风点火,声称自己再三强调发卖黎家奴仆是圣上旨意,谢清棋也毫不在意,藐视圣上,硬是将卖身契抢了去。

黎家临战叛国,最被皇帝痛恨,这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片逆鳞。又因为是在没有实据的情况下查抄曾经的功臣之家,皇帝早就下令不准人再提。

现在周家这么一闹,黎家的事又被拿在明面上说,圣上一怒之下停了谢侯爷对禁军的控制权,交给了三皇子底下的鲁统领。

萧明烛:“我只能带你一个人走,红莺与青榕需要留在定安侯府。这样,外人只会觉得是谢清棋故意拿你曾经的丫鬟羞辱你,你们感情破裂才和离的。”

黎淮音心里明白,在这种时候,萧明烛冒着被圣上迁怒的后果还选择过来接近她这个“罪臣之女”,已经对得起她们当初在上元灯会作诗结识的情谊了。

但是,红莺与青榕明知道以前的谢清棋名声有多差,听她说能来与自己相聚,毫不犹豫就跟着她来了定安侯府。

若是谢清棋真的答应让她与红莺青榕一起离开,那便是在证明萧澄所言不实,无疑是给萧瑞递了一把能同时伤害谢清棋和萧明烛的刀。

若谢清棋是装作变好,真的想羞辱自己,那她更不能一个人跟萧明烛走,留红莺青榕两人在火坑里。

黎淮音做出了决定。

萧明烛不解:“以你的才华,不该留在这里。你不离开是不是怪我不愿意将她二人一起带走?”

黎淮音摇头:“我没有丝毫怪殿下的意思,今日之前,我甚至没有奢望殿下会出现。”

萧明烛:“你这么说当真是小瞧我萧明烛,也小瞧了我们这么些年的情谊。我们虽只见过数面,但这些年你我互通书信,一起品评文章、针砭时弊、互诉抱负,我早就视你为毕生知己。”

“正是知道殿下的抱负,我更不愿在这种时候连累殿下。”

萧明烛注视她许久,最后无奈一笑:“如果我这个表弟之后对你不好,你仍可以随时找我。”

“多谢殿下。”

——

“小心,抬脚,这里这里。”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红莺打开一条门缝查看,扭头说:“小姐,是有人抬了姑爷进来。”

直到外面几人将谢清棋放在床上,红莺才察觉到一丝不对,疑惑道:“小姐,你和姑爷不住在一起啊?”

青榕皱眉道:“什么姑爷,她才不配。”

黎淮音:“嗯,我一直住在里间。”

红莺“哦”了一声,不再多话,对瞪着她的青榕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黎淮音看向一旁的信,十张纸整整齐齐叠在一块,最上面那张写着“尊敬的黎淮音小姐”。

她实在不知道谢清棋从哪里学来的这种问候语。

字迹更不用说,能看出来写字的人费了很大力气,尽可能地在将横写平将竖写直,但是成品,实在是毫无笔法和审美可言。

果然是谢清棋这种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能写出来的。

但是信中的内容,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靠,里面的病例甚至标注了是在哪一本医书中出现的。

黎淮音不知道,这个在论文中叫“参考文献”。

谢清棋经过一路的颠簸,正小声哎哟着,忽然听到里面门打开,立马闭上了嘴,手上还维持着拿信纸的动作。

见黎淮音出来,谢清棋忘记了屁股还在痛,咧嘴笑着挥手打招呼。

她手上还拿着信,一套动作下来很像在举旗投降。

谢清棋先开口,有些忐忑:“你不走了吗?”她再次见到黎淮音,鼻子一酸,尾音都带了几分委屈。

“你很希望我走?”

谢清棋着急道:“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你不知道我今天……”哭得伤心死了,后半句她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黎淮音有些受不了谢清棋眼巴巴看着她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眼角还泛着一抹绯红,好像自己欺负了她。

黎淮音低头不再说话,坐在桌边拿出纸笔。

谢清棋躺……准确来说是趴在床上,一脸好奇地看着黎淮音。

昏黄灯光下,黎淮音一袭白衣,正襟危坐,沉静眉目中透着淡淡的清冷。

如玉手指提笔蘸墨,手骨清晰纤长,写字动作行云流水。

墨香中携了一缕清冷梨香在房间慢慢散开,至清至静,谢清棋心神都跟着平和下来。

她看不到黎淮音身前的字,便看向手中的字,忍不住想,黎淮音给她写回信时也是像眼前这样吗?

纸上字体端方优雅又不失清逸灵秀,正可谓字如其人。

谢清棋突然想到,两月前,好像两人还是反过来的,那时黎淮音病倒在床,谢清棋伏在案上开药方。

药方?!

谢清棋心里一惊,脸上笑意渐渐消失,黎淮音该不会想开药方毒死她吧?

这样的想法一旦形成,接下来谢清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黎淮音写完一张竟换了下一张,一张纸上的药还不够?

她嘴角怎么突然上扬了一点,是不是想到自己待会毒发身亡的样子了?

谢清棋不敢再看,将脸扭向另一侧,皱成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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