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透,月华似练,在京郊的沿路倾泻了一丝半线,卢知照掀帘斜坐着,眼皮跳得厉害,她方才又应付了身侧那人的发问。

这是他问的第四次——

“月照姑娘没有事情瞒着张某罢?”

这一路不是没有遇到过范慎的刺杀,只是比起身旁人暗地里的揣测与试探,那明晃晃的刺杀反倒不算什么了。

卢知照脸色发僵,视线定在车窗外,手却不觉攥紧袖口内的绢布。

她使苦肉计,令李氏夫妇写下状书时,张霁分明昏迷着,难不成她随时处在那人的监视之中?

欺瞒,这算哪门子的欺瞒?

那日李氏夫妇遭暗箭刺杀,客栈外多的是连绵的山峦,行凶者隐在暗处,若他们狠心下死手,并非没有将客栈众人一并除去的可能,偏偏张霁一出来,刺客的箭也倏然停了。

怕是连张霁自己也没脸说那是巧合。

她的心境与刚出湖广时全然不同,此刻只求着摆脱张霁的桎梏,尽快入宫。

马车一路畅行无阻,径直停在都察院门前。卢知照先张霁一步下车,单脚刚落到马镫上,小臂却被他一手制住,她诧异抬眸,撞进了那人幽深莫测的眼波里。

她听见他的第五次发问:“你真的没有事情欺瞒我?”

一字一顿,语意是在发问,面色却在问责。

她还未来得及辩解,都察院内便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对襟式样的紫色长袍,一双暗棕色的上斜眼,再往上,发髻上挽着的是羊脂玉的簪子。

张霁眸光一黯,须臾撒开了卢知照的小臂,那个男人先同他寒暄:“亭林一路磋磨,想来辛劳,我已让东兴楼于陈府设宴,不知能否赏光一叙?”

亭林?

是张霁的表字?

卢知照微垂着脑袋,只用余光去瞥那人。张霁毕竟是首辅,京都之内能有资格称他表字之人不过寥寥,“陈府”一出,此人便只能是陈立康无疑了。

张霁神情恹恹,拂了拂额发,并不急着应陈立康的话,反而转向卢知照,不耐道:“皇后娘娘派人催了几次,你就快些入宫罢,省得递话的人总来烦扰本官。”

交代完,张霁才象征性地去应陈立康的话,随他走向陈府的马车。

也是在此刻,卢知照觉察到陈立康落在自己身上的不善目色,她规矩地立在马车旁,视线落在地上,交握的双手掌心沁出冷汗。

陈府马车扬长而去,张霁与陈立康交好的市井传闻似乎在此刻也有了定论。

她还在犹疑些什么呢?

卢知照用手覆上掩在袖口内的绢布,登上了驶向禁宫的马车。

马车内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僵持,陈立康见张霁面色不善,又摸不清他这一程都查了些什么,语气里添了几分小心翼翼:“贤弟兴致似乎不高?”

张霁轻哼一声,冰冷的目色紧锁着陈立康:“托陈兄的福,我还有命回来这京都。”

陈立康讶然,被他这句话弄得发懵:“贤弟此言何意?”

张霁轻轻婆娑指腹的薄茧,并不看他:“张某一行人处在湖广境内时曾遭几番刺杀,难道与陈兄无关?”

陈立康愤然:“张霁!亏我将你视作手足,推心置腹,你却如此攀污我!”

张霁早已料想到他的反应,并不气恼:“张某在湖广所查可桩桩件件指向范慎,陈兄在此处言我攀污,我姑且认了,他日若奉在陛下眼前,难不成陈兄还能管得了陛下的心思,叫陛下觉着你与范慎果真没有干系吗!”

陈立康失言,良久憋出一句:“范慎?”

“贤弟,可有实证?”

张霁道:“不仅有实证,他的罪状也不单单只芳书阁案这一桩,陈兄可知湖广前些日子大头瘟肆虐,范慎封城?”

“这桩桩件件可叫他掉一百回脑袋了。”

陈立康佯作震惊,又试探道:“那亭林打算如何赴命?”

“这桩案子在陛下心里搁了太久,不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范慎是留不得了,至于旁的人……陈兄如今还不明白吗?依着陛下多疑的性子,纵使你真的与此案无关,怕是也躲不过圣怒。”

陈立康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依亭林看,我该怎么办?”

张霁浅笑:“陈兄不是早有决断?予取予夺,自在你心。”

-

宰执府的马车停在宫外,卢知照靠着宫牌步行入内。

夜风潇潇,禁宫御道两侧依旧是不透风的宫墙,她这一路走得急切,御道路长,没一会儿背上便发了热汗。

她将临行前皇后交代的话细细咀嚼,皇后要实证,可以她应该清楚得很,与张霁同行,证据岂不被他一手揽去?

她还是因为舍命救了李氏夫妇,才通过苦肉计换了一绢布的供词,可此案变数太多,他们是否会在堂上推翻状纸还未可知。

再有……张霁与陈立康厮混在一处,若两人达成利益置换,他临时反水,搅乱已经理清的线索,事情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京都内还有哪一处是张霁没有来得及插手的?

芳书阁。

卢知照眸光一亮,在月夜之下,溢出流彩,她脚步加快。

在前往湖广前,张霁一直没对芳书阁下手,实在是因为其中利益纠葛太多,他这一路登上辅臣之位实在不易,也求行稳致远,于是不宜插手芳书阁人缘选调。

加之,他那时的目光凝在李玉章身上,怀疑其参与替考,也对芳书阁放松了戒心,此次湖广一行,李玉章的嫌疑已经因为书塾内残留的手迹排除。

要想此案得解,芳书阁至关重要。

不论张霁的心是否真的与陈立康在一处,为表诚意,他此时怕是早已将所查证的一干线索托出,自然包括范慎的名字……

那么陈立康若想从此案中毫发无伤地脱身,舍去范慎便是最浅显的下下举。

范慎替陈立康领罪受死,陛下或许无心搭理臣子之间涌动的杀机与离间,但是那些在仕途初始试探着伸出触角的臣子们不会无视这一点。

没有人会想要一个随时抛弃背刺自己的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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