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窗外的雨仍没有停止。
祝流双换了条干净的烟粉色连衣裙,素面朝天地出了门。
米白色的编织小挎包背在肩上,她撑一把水蓝色的雨伞等在路边。为了不被婶婶奚落自己穷酸,她破天荒选择了打车。
“滴滴——”两声,一辆绿色的新能源出租车停在跟前。祝流双打开车门,迅速上了车。伞面上滑落的雨滴淋到她的素色小皮鞋上,水亮亮的。
菰城的出租车司机出了名的爱唠嗑,开起车来更是“横行霸道”。
从祝流双上车起,司机师傅就变着法儿找话题同她搭话。见她毫无聊天的欲望后,又改换了唠嗑的对象,转头和司机群里的好兄弟们吐槽起了当下的路况和这一天的收入。
出租车如一条灵巧的水蛇,在城市的街道上左右穿梭。司机一边大声聊着天,一边趁着最后三秒的黄灯时间闯过了一个路口。
坐在后排的祝流双默默反手将安全带扣到自己身上,原本搭在膝盖处的右手牢牢地抓住了顶上的扶手。
她虽然无比佩服司机一心两用的本领,但瞧着他在超车道上见缝插针地行驶,不禁开始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忧起来。
许久没坐过汽车的祝流双在后排担惊受怕了一路,出租车终于顺利抵达了莲花饭店门口。
走下车的一刹那,雨水打在伞顶,“哗啦啦”地奏起乐来。她觉得这声音比发动机的轰鸣声要悦耳许多,胃里那股隐隐泛起的呕吐欲也随之消失殆尽。
原本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缩短了整整十分钟。车技“勇猛”的司机大叔得空将头探出车窗,笑着露出一口大烟牙:“姑娘,记得在软件上点击付款,再给个五星好评呀!”
祝流双应着说好,转头便在打车软件上给他点了一个“四星”。她停在原地低头写匿名评论:建议开车不要超速……
一句话还没打完整就听见有人急呼呼地唤她:“小双,小双,这儿呢!”
祝流双抬眼,只见婶婶崔丽穿了一身艳俗的花裙子,挥动手臂,站在饭店的入口处等她。
玻璃门前摆了两盆茂盛的铁树,从祝流双的角度瞥去,恰巧能看到铁树枝叶的阴影印在崔丽那张脂粉极厚的脸上,以至于她的笑容显得虚假甚至有些狰狞。
祝流双索性将那句没有打完的评论删除,迈开腿朝崔丽走去。
“婶婶——”人还未到眼前站定,打呼倒是提前打好了。在崔丽心里,祝流双自小乖巧听话,是朵好摆布的小白花。
“下这么大雨,还以为你要晚点到呢!”崔丽热络地挽上祝流双的手,状似关心道,“没淋湿吧?”她的眼珠子在侄女身上打量了个来回,见衣服干燥清爽才放下心来。
目光自下往上移到祝流双脸上,崔丽的眼神忽而又变了:“小双啊,怎么连妆都没化就来了?”话语里透着点埋怨。
“今天加了会儿班所以没来得及化。听我妈说……”祝流双低声说。
“就是你妈说的那样,所以你应该重视一点的!”崔丽故意睨了她一眼,一副好婶婶的模样,“婶婶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帮你物色了这个男孩子。样貌、家庭、人品都没得挑的……”
听着崔丽将相亲对象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样子,祝流双便觉得有些好笑。她乖顺地“嗯”了一声,人却不着痕迹地往侧后方挪了一步,躲过了乱飞的唾沫星子。
正是晚饭时间,餐厅里余位不多。祝流双被崔丽拉着往里走。远远地,她瞧见最里边卡座上坐着一个身穿灰色POLO衫的年轻男人。
离得近了,她看清了男人的面容。方脸薄唇,倒三角眼,鼻梁高挺,还算是个正常人的长相。只是离那“相貌堂堂”的标准相去甚远。
思索之际,崔丽已经同年轻男人打了招呼,并自顾自拽着祝流双在对面卡座坐了下来。
三人不急着点餐,客气地寒暄了一番。见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崔丽开始给自己找理由离开。
她先是拉了拉祝流双的裙摆,随即靠近她小声说:“小双啊,婶婶突然想起来……你叔叔今晚在单位加班,我得给他送饭去。”
借口很拙劣,演技也稀烂,但祝流双还是摆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那婶婶你先回去吧,别让叔叔饿了肚子。我看汪先生挺面善的,会好好跟他聊聊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祝流双贴着崔丽的耳朵,声音极轻,莫名透出一番小女儿情态来。
见侄女如此上道,崔丽满意地点点头。她站起身,不好意思地冲对面的汪绍君道了个别便把空间留给了桌上的两个年轻人。
崔丽走后,服务员过来询问是否点餐。祝流双未出声等着汪绍君的下一步动作。
她看见他飞快地在菜单上勾了几道菜,甚至没有询问自己的意见。心下觉得此人大约有些大男子主义。
桌上没有说话,祝流双低头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玻璃水杯碰撞,发出一声“叮当”脆响,她直觉汪绍君在看自己,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抬头。
果然,触到了对面男人肆无忌惮打量自己的目光。那双倒三角眼微眯起来,似乎很是满意眼前的“猎物”。
尽管十分嫌恶男人那色眯眯的眼神,祝流双还是打起精神来应付:“听说,您是婶婶单位的同事。不知道婶婶是怎么向汪先生介绍我的?”
她率先打破了安静。
坐在对面的汪绍君笑了笑,眼睛依旧在祝流双脸上流连:“不瞒你说,我并不是你婶婶的同事。不过,祝小姐确实如祝兴所说,长得还挺漂亮的,是我喜欢的类型。”
汪绍君口中的祝兴是祝流双的堂弟,也就是祝向前和崔丽的儿子,今年刚大学毕业。
面对男人直白的话语,祝流双按下心头的不适,淡笑着问:“那您是我堂弟的朋友?”
汪绍君摇头:“还不算……前段时间祝兴靠我妈的关系进了市里一个事业单位工作,正好和我成了同事。不过,他是编外人员。”
祝流双心下了然:看来婶婶是把自己当人情送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她故作吃惊道,“婶婶怎么都没跟我说清楚呢!”
“没关系,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汪绍君,今年……我家拆迁过,所以有好几套空着的商品房,目前都租出去了。我本人有过一段半年的婚姻,因为女方婚后性格暴躁,好吃懒做,不尊重我父母,所以选择分开了。”
汪绍君给自己添了点水,毫不避讳地把个人情况说了一通。谈到前妻时,眼里的嫌弃根本藏不住。
人姑娘要是有这么不堪,你怎么会选择结婚?
祝流双一面听一面在心里对崔丽翻白眼:一个短婚未育对前妻极力贬低的拆迁户,还人品没得挑?
她战术性喝了口水,讪笑道:“我的情况婶婶应该跟您都说过了。但有一点,她可能没跟您提,我家呢,比较迷信。您的生肖和我的生肖正好不合适,所以比较遗憾……”
“我记得祝小姐是属兔的吧?我属猪,咱们算得上良配啊……”汪绍君显然不接受祝流双的说辞,“你是介意我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那你完全不必担忧,我现在和前妻毫无瓜葛。”
没想到汪绍君对生肖还有研究,祝流双只好苦着脸继续找理由:“不好意思啊汪先生,我妈给我算过命,说我必须跟属狗的结婚,不然婚姻不会长久的。”
找生肖不合的说辞,不过是为了拒绝得体面一些,不落人话柄罢了。
可汪绍君还在不依不饶:“算命先生的话,听听就算了,没想到祝小姐年纪轻轻,还这么封建迷信?”
“所以说,咱们……可能不太合适。”祝流双为难道,一张清清秀秀的瓜子脸上,细眉微蹙,看上去特别真诚。
汪绍君对祝流双的长相十分满意,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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