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帐暖,一刻春宵。
张知尽身穿红色嫁衣,披凤冠霞帔,坐在床边,盖头下那张平日里生机勃勃的面上,此刻有些颓靡。
结婚太折腾人,她这一天忙活下来,就连水都没喝上几口,累的不行。
许平昌一身红色喜袍,站在门口踌躇许久,才敢鼓足勇气推门进去。
心心念念,做梦都想见的一幕真切浮现在眼前,终于娶到了他在这世间最爱的女子,明明应该迫不及待,可为何,他伸出的手总带着些犹豫。
许是这一天下来把她折腾的太累,又或是张知尽天生就耐不得住性子,听到了开门的声响却迟迟不见人来,她索性便自己掀了盖头随手一扔。
红盖头飘飘忽忽落到地上,她抬头,对上了许平昌那一双震惊的眼。
许平昌的脸色瞬间通红,直直红到了耳根,躲闪着不敢看张知尽,好似对方随手一抛的红盖子,落在了他的面上。
“怎么来的怎么慢,有没有带什么吃的,我快饿死了。”
张知尽说话的时候,头上的凤冠流苏会跟着一起晃动,许平昌看到,她鬓角别着一朵小巧的红花,是这个季节独有的红梅,桌上就摆着一支,开得正盛。
张知尽从桌上摘下了一朵红梅,别在了自己头上。
盛开的红梅再艳丽,也比不上她这一头价值连城的凤冠,但许平昌的视线,偏巧就落在那一朵红梅上挪不开,他觉得,身穿嫁衣的张知尽,此刻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红梅。
比这世间的一切都要美。
一旦看向她,许平昌心里就会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远不如她那般艳丽,璀璨。
“知道你今天辛苦,特意带了你最爱吃酱烧鸡,应该还是热乎的,快尝尝。”
许平昌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好的整只烧鸡,汤汤水水一点没洒,甚至还温着,放在面前,拆开油纸包,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勾的张知尽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蠢蠢欲动。
烧鸡的确好吃,尤其是现在张知尽饿的前胸贴后背,许平昌就坐在对面看着她,眼里装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慢点吃别噎着,这里没有水,先喝点酒顺一顺。”
许平昌倒了杯酒递给张知尽,后者愣了一瞬,伸手接过酒杯,却只是放在桌上没有动,许平昌看了那酒杯一眼,没说什么。
“你在看什么?”
许平昌的样貌不差,加上那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很难让人不心动,张知尽被他这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毛,就连手里吃的烧鸡都感觉不香了。
“我在看你头上那多红梅,它真的很衬你。”
许平昌说的认真,眼里是藏不住的柔情,张知尽下意识躲开了他的视线。
那里是泥潭,一旦她深入其中,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帮你把凤冠拿下来吧,戴久了会累的。”
张知尽常年习武,许平昌一直都知道,凤冠虽然看起来繁琐,这点重量却不会对张知尽造成影响。
凤冠被取下,一头如墨般的柔顺长发披在脑后,那朵漂亮的红梅被留了下来。
“知尽,你好美。”
许平昌难以自持,想要触碰的手,已经伸了出去,却又被他的理智摁了回去。
“许平昌,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该喝交杯酒了。”
张知尽说这话时,声音有些颤抖,许平昌以为她是太过开心而导致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在害怕,这是她最期待见到的一幕,也是她最畏惧见到的一幕。
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张知尽端起眼前的酒壶,又为许平昌倒了一杯,后者毫不怀疑接过她递来的酒杯。
两人双手交织,张知尽闭上双眼不敢再看,如此近的距离,许平昌几乎都能听到张知尽砰砰的心跳声。
那不是张知尽的,是他分不清,在跳动着的,分明是他自己的心。
许平昌对任何人都会起疑心,可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亲外,他只信张知尽。
他仰头喝完杯中的酒,哪怕他明知道,张知尽从始至终都没喝下。
眼睁睁看着许平昌喝完了杯中酒,张知尽面上的温情,如同陈旧的墙皮,一片片脱落,连带着她的心一起,一片片被剜去。
她必须剜去那部分,名为爱的血肉。
酒盏从许平昌手中脱落,他意识模糊,狼狈跌坐在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始终都是徒劳。
张知尽将杯中酒尽数倾倒在地,她的双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血液在她的身体里举起了反抗的旗,她明明没喝那杯酒,却仍然踉跄着站不稳。
只能用手撑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稳。
落在地板上的酒,滋滋啦啦的升腾起一阵白烟来,她面上笑意不减,只是视线有些朦胧。
被泪润湿的眸子倔强的不肯落下,张知尽不想去看许平昌,看一次,她就疼一次。
酒是穿肠毒药,爱也是。
“许平昌,来生再见,下次记得擦亮眼睛,别爱我了。”
繁重的嫁衣会让她的行动造成不便,但张知尽还是没脱下来,她想,再感受一次,那种从今以后不会再有的,被爱包围的感觉。
她想,要是从最开始没有认识你就好了。
她走的坚决,没有回头,没有留步,也没有后悔的路。
像是在坚决的向过去做告别。
许平昌终于明白,刚刚那种难以抑制的心跳声,其实是出于他自己,张知尽不爱他,还想杀他。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
“好可惜啊,以后就不能天天见到知尽了,好舍不得离开。”
重重的关门声,将屋内和屋外的世界隔绝,他们之间,今日一别,是生离死别。
天上开始飘起了雪,堆在院子里厚厚的一层,张知尽摘下了别在耳朵上的那朵红梅,随手扔在地上,连带着她的一切,被皑皑白雪掩盖。
这场雪,埋葬了为爱而死的张知尽,明天,她会为理想而重生。
今夜下雪,外头冷的紧,华荣穿了一身厚厚的狐裘,捧着暖烘烘的手炉,身旁的仆人撑着伞挡雪。
一道身影自雪中出现,血红色的嫁衣,如同盛开在雪中的红梅,正一步一步朝着华荣走来。
在看清来人后,华荣面上扬起一抹笑意,从仆人手中接过伞递给来人。
“知尽,祝你新婚快乐。”
张知尽没接过华荣递来的伞,她只是抬头,看向站在她眼前的华荣。
“这么大的雪,你没必要来。”
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任凭寒风刺骨,灌进她的五脏六腑,好似这样就可以不用痛苦。
“我们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华荣,对我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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