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盈面色稍缓,颔首道:“不错。”

得了句夸,万俟望翘起嘴角笑着,抬手想去扶正孟长盈佩在胸前的如意云头长命锁,却被孟长盈拧眉挡住。

“你今日是怎么了?”

万俟望当然不会强求,只是收回手,叹气摇头间,金珠却晃得欢快乱跳。

“娘娘,小七会做好皇帝,可也愿意像方才那蠢奴拉坦一样侍奉娘娘,娘娘难道不知道吗?”

孟长盈哑然,她自然知道万俟望所有乖顺宽和表面下的勃勃野心。可他竟能这般伏低做小,倒真是令她刮目相看。

“你是皇帝,没有人要你侍奉。若实在清闲,今日剩的奏折你先行批阅,待我查阅后再还发施行。”

万俟望面色微动,看向书案。

今日的奏折还有小半未批,往日除了孟长盈教诲他之外,他还不曾碰过奏折。

家事国事天下事*,他这个皇帝反而知之甚少,只能局限于太极宫尽力斡旋收拢权力。

孟长盈从不做无用功,这是对于前些日子的补偿?还是说她要……放权了?

万俟望垂目思索,前些日子万俟枭带着漠朔九部那么大的动作,人尽皆知。

乌石兰部必倒,可北关军权如何归置?

原本他以为孟长盈必定会牢牢抓住这条紧要防线,翦除所有后顾之忧,可依如今局势,能撬动万俟枭和漠朔九部为她所用,小小的部落兵可不够,必须是北关军权才够分量。

可万俟望想不通。

依孟长盈的手腕智谋,捏住军权不能说易如反掌,但也绝对难不倒她,她又何必将军权拱手让于漠朔旧贵?

这岂不是养虎自噬?

一旦旧贵势起,她这么多年维持的胡汉平衡怕是要再度被打破,更别说他这个被她亲手扶上皇位的皇帝,恐怕也祸在旦夕。

除非……她要放权避世?

想到此处,万俟望不免失笑,放权?还不如告诉他孟长盈疯了。

君心难测,就连万俟望这个身边人都看不真切,更别说朝堂百官。

胡人内部动荡不安,汉臣隔岸观火,但也如履薄冰。

孟崔汉党竟与漠朔旧贵通力合作,推倒漠朔九部之首的乌石兰部——这事就算是出现在说书先生嘴里,都要被人扔瓜子皮骂离谱。

可现今此事真真发生在眼前,一日日地推进。

乌石兰烈不见踪影,乌石兰部兵如鸟兽散尽数被押。气派富贵的乌石兰府邸人去楼空,只剩破败残垣。

人尽皆知,乌石兰部完了。

唯一破解的法子或许是,乌石兰烈叛逃携北关军攻入云城。

但有万俟枭和可那昆日在,北关军何苦要跟着叛臣谋反?

乌石兰部彻底完了。

“我不信!”

“让我出去!”

“我要见夫君!我要见阿贺!”

郁府偏僻别院中,紧锁的院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门口守卫浑不在意地回头看了眼,又百无聊赖地转过头,只当作没听见。

阴云蔽日,原本还算和暖的日头雾蒙蒙的,照不进这方阴郁小院。

婢女冷眼旁观,只在乌石兰萝蜜跳起来撞门时,利索制住她,把她带回温暖的内室。

乌石兰萝蜜挣扎着又踢又打,小脸尽是愤怒。

“松香!你放开我!放开!”

松香充耳不闻,只把人扔进房间,上锁,一气呵成。

屋中只安静了一瞬,门就又被拍得啪啪响,乌石兰萝蜜不知疲倦一般叫嚷着。

这样下去恐怕不行,松香犹豫着,还时让守卫去禀报郁贺。

乌石兰部再可恨,可乌石兰萝蜜还怀着孕。

松香按时端来补身体的汤药,毫不意外地被乌石兰萝蜜掀翻。

松香叹气,开口道:“你是出不去的,何苦为难我们,若是把孩子折腾出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我要出去!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乌石兰萝蜜焦躁地在绕着桌子打转,眼下青黑。

“我要见阿贺!我要见他!”

“大人最近……很忙,我给他去了信,你且等着吧。”

松香不欲和她多说什么,收拾好便又将她一个人锁起来。

许是这话起了作用,接下来的时间里乌石兰萝蜜没有再吵闹,很安静地在等,一直等到夜里。

屋子里点了灯,她就看着那火苗跃动,灯花噼啪。

郁贺会来吗?

会的吧。

他是她的夫君啊。

她坐了一夜,油灯燃也燃尽了。

翌日天蒙蒙亮时,寂静的院子里终于有了人声动静。

乌石兰萝蜜想要站起来,可一夜的久坐让她浑身僵硬,稍微一动腿脚就麻痛不已。

锁住的门被打开,熟悉的脚步声靠近。

乌石兰萝蜜慢慢转过头,看清他的一瞬间,眼泪便蜂拥而出。

她张开嘴,嗓子却像被塞住一样,好半天才艰难吐出两个字。

“……阿贺。”

郁贺一身寒气,腰带金纹宝剑,海蓝披风上还溅着几滴血。

他没应声,只看着眼前的妻子。

发辫又没梳好,乱糟糟的,脸上花猫一样灰和着泪,不见往日的烂漫天真。

才几天不见,便憔悴许多。

乌石兰萝蜜抬手,想要拉住郁贺的衣角。

郁贺闪身退后一步:“叫我来,有什么事?”

乌石兰萝蜜手僵在空中,她还没那么习惯这样的郁贺。

她慢慢扶着桌子站起来,沙哑嗓音质问:“为什么关着我?为什么不见我?我阿爹阿娘呢?他们去哪了!”

越问越情绪激动,几乎要站不住。

郁贺握拳的手紧了又松,还是扶住她,可说出口的话却无情。

“你都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

乌石兰萝蜜紧紧抓着他的手,涂得水红的漂亮指甲掐进郁贺的皮肉,眼里尽是不可置信和祈求泪光。

“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明明上个月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迎着郁贺清愁中带着疲惫的眼睛,乌石兰萝蜜发泄一样拉扯着他的衣袍,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要带兵围乌石兰府,为什么要帮着别人对付我阿爹?”

她的眼泪流得那样凶,可郁贺没有帮她擦。只是任由她在自己面前崩溃。

乌石兰萝蜜脸色惨白,死死拽着他的袖口,哭得眼泪都睁不开。

“你杀了他们吗?你杀了我阿爹阿娘吗?”

郁贺终于开口了,他轻声说:“我没有杀他们,可他们死期将至,不远了。”

乌石兰萝蜜惶恐地睁大眼睛,踉跄了下,才去抱他的手臂,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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