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葆山,青玄门。

数千年的灵山常年烟雾缭绕,树木花楼阁飞檐藏在其中,隐隐绰绰,直到一轮金乌跳出云海,才驱散了这片朦胧,独属于青玄门的静谧,便愈发显露出来。

过了一会儿,渐起人声,勤奋的青玄弟子已经开始修早课,可是东首连成片的弟子房,最末那一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偶有人经过,一脸的谨慎,步子都拿小了些,似乎生怕发出声音,惊动了什么妖魔鬼怪。

阳光慢慢移动,透过窗格,小心翼翼探到一双安然紧闭的双目上,云惊鸾皱了皱眉,翻过身去,将自己的被褥往身上拢了一拢。

可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惊扰,睡意彻底消散,唯有最后一点梦的尾巴,还残存在意识里,不断折磨着她。

翻来覆去三两下,云惊鸾猛地坐起身来,失声喊了声“阿景”。

周遭的情形渐渐清晰,她脸上的神情也渐渐隐去,目光落在屋内。和青玄门所有弟子房一样,云惊鸾住的这一间布置得简简单单,抬眼就能看尽,昨日穿过的白色衣衫搭在椅背上,她抬手拿过穿上,简单洗漱,将头发束起,挥袖拂过桌案,一道光闪过,上面的青铜香炉消失在袖口。

推开门,一路往怀思堂去,路上的弟子们遥遥见到,先退让好几步,再拱手行礼。云惊鸾早已习惯,若是平常,或许会面带微笑地颔首回礼,可今日她心情不佳,一路沉着脸,吓得众人离得更远,一个曾经与她不对付的男弟子,大概本能驱使,竟在十步开外恭谨弯腰。

刚入门的小弟子一边跟着低下头去,一边偷偷问:“怎么了?怎么了?”

旁边是个外门师兄,此刻看着云惊鸾的背影,极力压低声音,“这位就是传闻中掌门师伯的关门弟子。”

小弟子悚然一惊,“啊啊啊,就是那个以小师妹之身,骂遍同门无敌手的?我一直奇怪,堂堂青玄门,怎就能容忍这样的泼妇……”

“大胆!”师兄伸出手来,将他的嘴捂住,“什么都敢说,不要命啦?”

等云惊鸾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师兄才收回手,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说:“谁也不知道小师妹究竟从何而来,有何背景,但从她出现在青玄门的那一天起,早课不去无妨,不练法器无妨,不消罪业也无妨,到如今,大家都习惯了。”

新来的年轻人,天生有股子正义感,听完后愤愤,“若只是特别一些就罢了,她还耀武扬威,所到之处人人都要恭敬有加,师兄,我见不得您受这个委屈!”

“委屈?这算什么委屈?”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青玄门人才辈出,小师妹横空出世的这一年多,不知多少人瞧不惯她,然而现在是什么情形,你也看到了,这其中是何缘故,心里要有个数。”

小弟子冥思苦想,良久恍然,“定是因为上梁不正,有人撑腰!”

师兄摇了摇头,眼里是历尽沧桑的沉淀感,“错,掌门师伯向来一视同仁,也幸亏掌门师伯一视同仁,护着每一个青玄门人,不然以小师妹的身手,不知多少同门要缺胳膊断腿,又不知多少人,要被她骂得胸中郁结吐血而亡。”

小弟子被震撼了,又是良久,才问:“骂人骂不过,还能说是师兄师姐们气度高雅,不屑为之,打架这方面,一个入门没有多久的关门弟子,何以有这么大的本事?”

师兄悠悠叹道:“因为旁人打架,都记得护住自己不受伤害,可小师妹啊,她只要出手,那就是疯虎出笼、恶鬼在世,身上十数道伤口亦能死战不退,血流成注亦能奋起反杀,仿佛那条命能不要就不要。这个打法,便算上全天下的修士,也没几个招架得住的。更何况,她还会骂人,与她对战者,身体与魂灵,遭受的是双重的伤害。方才那个十步之外行礼的师兄,与她打了三场架,挨了三次骂,眼下服服帖帖,乖巧可爱。”

小弟子瑟瑟发抖之际,云惊鸾已经站在了怀思堂门前。

早课已散,如今是门主的几个亲传弟子在其中议事,其中三师兄于鹤言的声音格外突出。

“……我是不明白,凭什么她就能不来早课,师父云游前分明交代过,弟子课业不能落下,诸般事务也须得大家一同商量,到如今她露过几次脸,我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大师兄李丛箫说起话来甚是温和,“师父也交代过,不必太苛责小师妹。”

于鹤言道:“不必太苛责,也不是完全不苛责啊,小师妹如此放纵,有违门规,就该惩处。要我说,咱们轻易不罚,要罚,就罚个大的,也好杀鸡儆猴,遏一遏门中惫懒之气。”

话音刚落,门开了,于鹤言直觉背后一凉,回头看去,小师妹缓步走来,冲着众人拱手见礼。

而后,她走到于鹤言面前,平静地说:“走吧。”

于鹤言张开嘴,清俊的面庞上写满了恐慌,“什么意思?”

“三师兄觉得我该受罚,我却不愿受罚,所以打一架。”

“简直是无理……”

话都没能说完,就见云惊鸾抬手捏诀,于鹤言哭丧着脸向李丛箫求助,李丛箫温和笑着,抬起手来,拦了一拦,“小师妹。”

于鹤言心中感动,却听他继续说:“……怀思堂才修缮过,去外面打吧。”

云惊鸾点点头,拉着对方的手腕就往外走,于鹤言一脸悲愤,嚷嚷道:“我术法大成,又占着理,绝不怕你……”

怀思堂的门被关上,堂中众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仍安坐原处,商议着大小事宜。

不一会儿传来几声惨叫,夹杂着于鹤言的怒骂,“下死手?我警告你……不听警告是吧?啊!我的脸!云惊鸾,我和你拼了!”

一时之间窗外术法光芒大盛,白的蓝的,煞是好看,李丛箫望了一眼,顿了顿,继续往下讲,“所以说息川吴家灭门惨案,得去查个明白,若确为沧澜山鬼王作祟,我们绝不可姑息。”

“啊!啊啊啊!云惊鸾你……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李丛箫咳了一声,拿起一旁一叠信件,缓缓道:“如今百鬼出世,世间动荡,门中弟子更需谨言慎行,不能放过为祸人间的厉鬼,也不能错过渡化魂魄的机会。”

怀思堂的门被撞开了,于鹤言眼眶乌青,衣袖破烂,只是还努力维持着体面,挺直脊梁走在前头,云惊鸾则气定神闲跟在后面,李丛箫对于鹤言招了招手,温和地道:“伤在哪里?痛得厉害吗?”

于鹤言本觉得还好,听到这话甚是委屈,眼窝子都红了,“大师兄,小师妹动手是真狠啊,丝毫不顾念同门之谊,‘守望互助’的门训,她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李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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