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上火树闪烁,一阵接着一阵连天的响声,衬得这一刻愈发安静。
“什么耳坠?”
裴惊策好像压根没注意过这件事。还是被越明珠提醒,才想起来任雪韵耳边那两颗南珠的存在。
他语调散漫:“府上有几斛。我只挑走了顺眼的,剩下都没有再过问。”
言下之意,任雪韵得来的那两颗南珠,跟他毫无干系。
“至于订亲,”裴惊策道,“我娘跟姑母确有此意。”
太傅夫人跟皇后娘娘对任雪韵的好都摆在明面上,旁人一看便知。
她之前还以为是裴晏迟的缘故。
越明珠感觉那只镯子压在手腕上,像块石头似的。她闷声问:“那你呢?”
“我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分明是在说自己的终身大事,却还是素日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全然没放在心上。唯独语气透出几分淡淡的笃定。
裴惊策对她还没有食言过。
至少到现在是如此。
越明珠想起他在宴上的反应,不迎不避,模棱两可。
裴小少爷总是这样,做什么都随意得很,也懒得多解释。
旁人更不敢多问,因为知晓一旦说出口了,只会得来裴惊策一声嗤笑,觉得又听到个愚蠢的问题。
她心下乱麻缠绕,忍不住低声嘟囔:“你长兄不娶她,就要你来吗……”
话说出口,越明珠才猛地想起他跟裴晏迟关系极差,这番话好像不太合适。
她有些不自在,张口想岔开话题。还没说出口,头顶上又响起裴惊策的声音:“你因为这个离了席?”
语气不像疑问,更像是确认。
他当时明明正在应皇后娘娘的话,却似乎早已经留心过她的踪迹。
越明珠点头,支支吾吾道:“我跟着宫侍一同出去,没想到……”
后面那堆事情实在是乱七八糟,她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支吾之际,颀长的阴影覆了过来。越明珠眼前一暗,怔然地看着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拂开了她斗篷边的落叶。
漫天火树银花绽开又熄灭,盛景落下帷幕,只余星星点点的灯晖。
视线所及之处,仿佛一切又重新黯淡了下来。
“……放心,”少年嗓音低慢,“不会让你白白受欺负。”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人不争气地鼻子一酸。
越明珠吸了吸鼻子,说话又颠三倒四起来:“阿策哥哥,你都知道了吗,那是不是你……”
裴惊策道:“巧合成这样,不难查。”
“你查到的?”
裴惊策语气微凉:“我之前没看出来,任家那个蠢货如此胆大包天。”
越明珠很少见裴惊策用这副语气说话,愣了愣,忍不住把她落水前的事和青山寺上那番纠缠都一并全盘托出。
“……落水之后,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倒是实话。
那个救她又替她悉心善后的人,若不是阿策哥哥还会是谁?难道真是无量光佛显灵吗?
裴惊策不甚在意:“任家那老头结仇太多。”
树大招风,若说有哪个仇家将计就计给了任大人对宝贝幼子一个教训,或是设下更大的局,也不无可能。
越明珠想起那个怀抱跟遗落的扳指,隐隐觉得不止如此。
可朽木似的脑袋根本转不过来。裴惊策这么说,她也就先这么信着。
“对了,阿策哥哥,青山寺请的平安符,我还没来得及给你。”
她本是贴身带着,打算等会儿送给裴惊策。结果现在倒好,装符的锦囊与符咒跟着掉入水中,里里外外都湿透了。
越明珠有些沮丧:“我下回重新去给你请一个。”
只是之后可能没有去参拜无量光佛的机缘,求来的平安符要次上一等。
裴惊策慵懒地倚回假山边:“神佛迷信之说而已,没有就没有了。”
越明珠想说她求的不一样。但再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她又不是了无大师的亲传弟子,没有慧根,笨笨的,说不定佛祖根本不喜欢她,开光后给她的加持都要比别人少些。
越明珠思考了一会儿,小脸满是认真:“但于情于理,你给了我那么多珍贵的东西,我都应该回赠自己的心意才行。”
那两箱绫罗绸缎本就十分贵重,她手上这只金穿珍珠宽镯就更不用说了。
哪怕越明珠对珠玑珍宝一窍不通,也能猜到这只镯子上面的南珠加起来绝对价值连城。
“下个月就是你十九岁的生辰,我要给你好好准备。”
越明珠朝他眨了眨眼,美眸流转,脸边像是抹了浆果般的透红。“阿策哥哥,你想要袖剑吗?”
裴惊策望着她,似笑非笑地提醒:“生辰礼,重在惊喜。”
越明珠:“……”
对哦,她怎么一张嘴就全说出来了。
“但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不先过问,万一到时候阿策哥哥不喜欢怎么办?”
裴惊策的视线落在她手腕上,懒懒散散地道:“我没过问,你不也一样很喜欢。”
越明珠脸颊更红了,含糊地道:“……那不一样呀。”
裴惊策眉峰一挑,也不知是不是明知故问:“哪不一样?”
——阿策哥哥送的所有东西,她都会很喜欢的。
这种话光是在心里想想,就烧得越明珠脸颊发烫,更别提亲口说出来。
她唰的别开脸:“我只是想到阿策哥哥以前练过剑,想着要不要送你一柄。”
这话题转移得实在是太过生硬。所幸裴惊策并没有计较。
提起这件事,裴惊策肉眼可见没了多少兴致,语调也淡了几分:“不用,早就没练了。”
越明珠仔细回想了一番。回京之后,的确没再见裴惊策舞过剑。
她忍不住觉得有些可惜,嘀咕道:“我以前还想着,阿策哥哥这么有天赋,以后说不定能成为话本里那样的剑仙……”
她可不是随口吹捧。
曾几何时,小越明珠还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当初,越明珠跟着裴惊策去给他挑选趁手的剑。江南大名鼎鼎的剑铺师父跟不过十三的裴小少爷过了两招,便止不住连连称奇,说见过他绝对是天纵奇才。
还说他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剑仙似的人物。
那时候越明珠不知道剑仙是一种形容,只当裴惊策真的要飞升到天上去了。
回府路上越想越舍不得,拉着少年的衣角默默哭花了脸。
等裴惊策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用袖子擦了擦脸,哽咽道:“没事,阿策哥哥,你好好练你的,但是以后就算飞走了也不要忘记我。”
说得大度,但心里实在依依不舍。话还没说完,她就装不下去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最后还是裴惊策忙前忙后哄了大半个时辰,又拉勾跟她保证以后绝不独自飞升,这出闹剧才消停。
突然想起这么啼笑皆非的往事,越明珠忍不住觉得有点丢脸,偷偷去瞥身边人的神色。
裴惊策却神情如常,听见她的吹捧,只是不以为意地道:“哪来什么天赋。”
仅仅回了她的话,好像并不记得剑仙这个称呼牵扯出来的旧事。
真奇怪。越明珠刚刚本来不想让他记起那些往事,免得又招来他一顿笑。
可见他好像真的没想起来,她心里又莫名有点空落落。
她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甩了甩脑袋,将那些没由来的东西抛之脑后,又问“那捏一个你的小泥人怎么样?”
“当初我们互相给对方捏过一个,只不过东西都落在那家泥人铺子了,肯定早就已经被扔到不知道哪儿去了。如今正好,再捏一个长大后的阿策哥哥和我……也不对,两个泥人容易让别人误会,还是就一个吧。”
“不过我手不巧,捏出来不像可难办了。但云青说我之前捏的小鸭子跟小兔子不像本尊,可能是因为我没认真端详过什么鸭子兔子。阿策哥哥的样子我再熟悉不过,捏出来应该很像才对……”
她仔细思索完,愈发觉得可行,抬起脸,眼睛亮亮地望向裴惊策:“阿策哥哥,你说呢?”
裴惊策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那一大堆话听完,被她追问几回,只漫不经意地道:“你不嫌麻烦?”
越明珠连忙摇头:“不麻烦的!”
她还想多问几句,但远处殿外华灯接连暗下几盏,天色也更暗了一分。
“该走了,”裴惊策站直,“你好好休息。”
…………
千灯宴后,越轻鸿不放心越明珠舟车劳顿,嘱咐她先在偏殿休息一晚,等次日太医使诊过脉再离宫。
回到府中,越明珠风寒未消,还有些头疼脑热。越轻鸿便每日请女大夫上门照看她,又翻出之前裴大公子送上门的药材熬药。
照顾得如此精细,纵使越明珠身子骨一向虚弱,也没有在此番落水之后留下什么病症。
与她刚好相反,任自恒这一出大病相当严重,接连高烧了四五日才好转。
治好风寒之后,新的麻烦又接踵而至。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跟太医说头像是被针扎了似的一直疼。太医也束手无策,开了各种方子也没能根治任自恒这毛病。
据说夜半三更,还有人能听见他在府中大吼大叫。次日一看,半个任府都被崩溃发疯的七少爷砸得一片狼藉。
任夫人这半月可是把眼睛都哭肿了。
更要命的还在后头。任自恒在府中待烦了,不顾下人阻拦,非要出门打马游街。
若他只是干欺男霸女的事情,任家倒有的是手段收拾残局,可偏偏恰好遇上了裴家小少爷。
就任自恒那个被头疼失眠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脾气,遇上谁都不会收敛,一作死便作了个大的,当着不少人的面把裴惊策得罪得彻彻底底,最后活生生被小少爷的马踩坏了一只手一条腿。
从云青那儿听到这个消息,越明珠惊得忍不住捂住嘴巴,第一反应还是关心裴惊策:“阿策哥哥不会有事吧?”
云青:“任大人已经息事宁人,对外都说那登徒子是自己喝多了,不小心摔断了手脚。”
越明珠还是不放心。
出了这么大的事,裴太傅要是又把裴惊策送去大理寺了可怎么办。
接下来数日,她拐弯抹角地找人打听,只打听到裴惊策挨了顿训,竟不曾有多余的惩处。
越明珠实在很想去瞧一瞧裴惊策,可小少爷似乎分|身乏术,迟迟没有派人来找她。
她见不到人,便又去了一趟青山寺,求了新的平安符,派人悄悄送到裴惊策手里。只希望能稍微起些作用,保佑他平安。
病好之后,各种请帖又开始纷至沓来。其中有一封来自恭恩侯府,邀越明珠去侯府参加诗会。
恭恩侯是先帝重臣,新朝放权后行事一向低调,几乎只与朝中文臣清流往来。越明珠从来都没有与侯府中的人说过话。
是陆三夫人惦记着她的婚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牵线搭桥了此番赴会。
上回已经推拒过三伯母一回,这回总不好再继续推拒。
况且,恭恩侯那样的做派应该瞧不上她,去与侯府世子见过一面肯定就没了下文。想到此处,越明珠便欣然收下了请帖,如约前往恭恩侯府。
这天日丽风清,一出门,便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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