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当王,勒燕怎么办。”

阿洛商眼珠一转,拍案:“——让我姐姐当好了!”

百里之外的伽西耶打了个惊天大喷嚏:“啊啊啊啊啊啾!!!”

趁争云飞垂着眼睫,心里不知道在绕什么,阿洛商从怀中掏出两张布,撕开,是膏药。

不等她反应,阿洛商“啪”一下,膏药贴在创口处。

两人面面相觑。

争云飞:……

下一息,争云飞发出痛苦尖锐的嚎叫!

“阿阿阿阿阿阿阿——阿洛商!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喝两口,里面是烧酒,暖暖身子,不然风寒。”

阿洛商将牛皮水袋交给争云飞,还贴心地给找了根又直又长的棍子让她玩,自己生火去了。

他搬来盆大的石头垒成一个圈,放入柴火,火折子一明一灭,点燃干草做火引,很快,干柴熊熊燃烧,山洞瞬间明亮温馨起来。

阿洛商一回头,棍子落在地上,争云飞已经晕乎乎地躺在石台上睡熟了。

“还是一杯倒。”

走进,蹲下,与争云飞的睡颜平齐,轻轻理好她黏在脸颊的发丝。

他曾设想过无数次重逢。

这是最坏的局面。

阿洛商自嘲一笑。

你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

火光将二人的影子映照在石壁,它看到阿洛商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半寸高处,虚虚划过争云飞侧颜,尔后攥紧,珍重又不舍地捂在胸口。

真的是好久不见。

·

争云飞闻到诱人香味,一动,睁眼,阿洛商裸着上半身,多年行军留下的伤疤触目惊心,暴雨淋湿的衣服在一旁晾着晾着。

挑起火堆底部,火光在他脸上一明一灭,。

阿洛商未转头,就知道争云飞醒了,问道:“饿吗。”

争云飞揉揉眼,手指已经缠上雪白的新绷带,有些茫然:洛洛,她小时候喜欢过的人,莫名其妙地死了又活了,再相见变成成熟的男人,救了她一命,还带来她师父还活着的消息。

争云飞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过惯了,醒来就有人关心是这些年不敢奢望之事。没有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干爽。在温暖的被窝中,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一时间转不过来弯,或者说,接受不了。

“什么时辰了?”

争云飞迷瞪过来,一夜无梦,现下精神抖擞。

“寅时。”阿洛商端来叶子托着的烤肉,故作云淡风轻道:“还热着,吃吧。”

火光跳动,烤肉火候正好,焦香油亮,辛辣的调味香料香气四溢。

争云飞很少有小女儿的细腻情思,根本不会去想阿洛商到底将烤肉回火了几遍,才能在寅时“还热着”;或是他怎么掐着点,在自己醒时刚好烤熟肉。

她吞吞口水,直勾勾盯着烤肉,嘴上说着“好香”,手却一动不动。

阿洛商:……

还挺讲究,嫌油,不想下手。

他用叶子包着烤肉,递给争云飞,故意道:“喂你?”

“不用不用!”

争云飞大概是真的听不出讽刺,她在某些方面异常迟钝。接过,嗅嗅,撕咬一口,眼睛瞬间亮了:“哇!”

“好吃?”

“好吃!”

争云飞双眸熠熠生辉,一口接一口,欢喜地看看阿洛商看看烤肉,看看烤肉看看阿洛商,满脸写着:活着真好,活着真好。

阿洛商见她高兴,异常得意,享受崇拜:“哼哼。”

饭菜可口,衣被保暖,这正是争云飞所期待的生活。

她很久没有“踏实地活着”的感觉了。自从庭前柳“死”后,她一个人,总是随便凑合凑合就过完一天。

三顿饭几乎没有保障,胃里很少有热腾腾的吃食——温颂玉会隔三差五就送一堆吃的来,但冷了热热了冷的食物,并不能给人满足给人安慰。

“怎么烤的?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腿!”

“鸡腿?”阿洛商瞥争云飞一眼,似笑非笑:“哪里来的鸡?这是路上顺手打的那两只兔子!”

争云飞:……

她瞬间石化,手一松,兔腿掉落,被阿洛商眼疾手快地接住,塞回她手里。

争云飞看看鸡腿——啊不,兔腿,看看阿洛商,看看阿洛商看看兔腿,大概是陷入了进退两难、底线崩塌的境地。

“兔兔那么可爱……”

“好,停。”阿洛商撕下一块腿肉塞进争云飞嘴里,“别装了,你吃得香得很。”

争云飞嚼嚼嚼:“……怎么能吃兔兔。”

是时昼起,晞露沾衣。

争云飞裹着毯子坐在山洞口,广袤的勒燕草原尽收眼底,灰紫色的天空逐渐显出瑰丽的色彩。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枯笔山水画,磅礴连绵,却细微之处饱含绝望。

阿洛商走到争云飞身边坐下,道:“不冷吗?”

争云飞蜷缩起冻得通红的脚趾,嘴比死了七天的鸭子硬:“不冷。我就是喜欢这种活着的感觉!”

“……”

阿洛商将一块兽皮披在争云飞身上,看着她冻红的鼻头,道:“草原早晚尤其冷,记得穿厚点。”

晨风又起,吹乱争云飞鬓发,阿洛商抬手将不听话的发丝别在争云飞耳后。

争云飞有些不自在:“多谢。”

她耸耸鼻子,闻到一股野兽的腥膻。将兽皮丢回去,冷风钻进本就冰凉的怀中,她哆嗦一下,给自己打气:“我不冷!”

阿洛商沉默两秒,直接抄起争云飞的膝弯,头也不回地向山洞深处走去。

争云飞浑身僵硬,双腿不停扑腾,毫无反抗效果:!!!

“你干吗!”

阿洛商不理她,将人放在快要熄灭的柴火旁,顺势躺下,钻进争云飞的毯子里,牢牢抱住。

“放、放开我!”

阿洛商皱眉,握起争云飞冰凉的脚夹在腿间,从侧面压在她身上,长舒一口气:“还早,再睡会吧,困死了。”

他闭上眼,额头抵在争云飞颈窝,柔软浓密的睫毛乖顺垂下。

热腾腾的火源沾上,争云飞冰凉的手脚渐渐回温,脸颊不知不觉地烧红起来。

原来这也是活着的感觉。

“……你,压我头发了。”

阿洛商腾出一只手将争云飞的头发理向另一边,带着鼻音道:“睡吧。你手脚这么凉,等回到王庭,给你炖羊肉红枣当归汤,再切点姜片着点红糖——庭前柳的方子。”

说罢将人搂得更紧了,呼吸很快变得平稳绵长起来。

争云飞:……

如此亲密的动作不带丝毫情欲,争云飞鼻腔钻满阿洛商身上特有的属于阳光和草原的清香。

她却无暇考虑这些。

满脑子都是燕云府归自己,如何招兵买马,如何点将练兵,储备钱粮扩大权力。

铁雁营易主,是好事,也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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