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美人刀
苏梦枕想,他这辈子,或许都忘不了这双含泪的眼了。
父亲在临去前,交到他手上的除了金风细雨楼,还有她,但苏梦枕从前一直以为,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得上金风细雨楼,就算是她,也得退一位。
可直至今日,在找不到她的时候,他心底的焦灼与愤怒,比起火山沸腾还要来得汹汹,只觉如若她出了什么事,就算倾尽风雨楼的一切,他也要对方付出惨烈的代价。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他也不明白,是否常年陪伴的亲情,竟也能浓烈到这等地步。
他自小病弱,大抵清楚自己时日无多,活到如今,是靠他一年比一年深厚的内力撑着,那吊住性命的一口内息,若是散了,他也就活到头了。
所以他不敢付出太过浓厚的感情,他怕自己舍不得,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放手,舍不得留这么一个妹妹,独自在这举目无亲的人世间。
可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对他而言,已经这般重要了。
仅仅只是看着她那双含泪的眼,从来不可一世的,孤高謇傲的苏梦枕,都忍不住软下心肠。
可面对着她那一声声诘问,苏梦枕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没说能,也没说不能。
苏梦枕只是沉默着。
可苏镜音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她倔强地看着他,眼底有泪光闪烁。
他默然了半晌,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些苏镜音不想面对的事实,明知这对她而言,何其残忍。
“我身子不好,护不了你一生。”
苏镜音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觉得他好狠的心啊,竟连这都不肯骗她,一字都不肯。
她不是不知道他一身伤病有多严重,也不是不明白,他逼着她练刀,是因为放心不下她,担心今后保护不了她。
可她只是觉得,也认定了,只要她学不会,学不好,他就不会狠心撒手抛下她了。
可他现在却非要告诉她,终究会有那一天的。
他终究会抛下她的。
“许多事,我都为你安排好了,你无须担心。”
既然已撕开了这层纱,明知她不愿意听,苏梦枕还是想趁此机会告诉她。
他的手指还被她牢牢牵着,一簇眼泪滴落在他手背上,下一秒,却仿佛烫进了心里。
他眼底闪过一抹痛色,顿了顿,还是狠狠心继续说下去,“你若想要风雨楼,无邪他们自会辅佐你,你若不想要……”
“别说了,你别说了!”
苏镜音咬着牙,捂着耳朵别过头去,臭直男,谁要听什么破实话啊!
“……你若不想要,我在江南,给你准备了一座山庄,钱财,侍从,以及保护你的高手,我都为你……”他的脸色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可他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刀割,每说一句,苏镜音的脸色也就更白一分。
“我不想听!”
苏镜音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底甚至都带出了丝许恨意,“我还要谢谢兄长替我考虑得如此周到,是吗?”
牡丹沾露,梨花带雨。
覆于尾指的温度,已在前一刻被收了回去,刹那间冷入骨髓。
苏梦枕指尖蜷了蜷,心下隐有猝痛,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他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音音,就算我不说,你也都明白的。”
“我不想明白!”
苏镜音此时已经完全不想面对他了,她背过身去,被子往上一拉,整个人蜷缩着,哭得不能自己。
苏梦枕觉得,他的心都要被她哭疼了。
可他没办法骗她,上天待他何其薄幸,从来不予他年岁,天不假年,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苏梦枕为了她,可以上天揽月,可以无所不能,只除了一件事。
他做不到陪她一生。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床上的姑娘哭累了,渐渐睡了过去,眼角犹带着泪痕,眉间染了愁绪,仿佛就连睡梦中也不安稳。
苏梦枕悄声点了几记身上穴道。
他喉间的痒意总也忍不住,他总是咳,咳得声嘶又力竭,如耄耋老人一般,如破败的风箱一般,仿佛只剩最后一口气。
唯一的法子,就是强行封住穴位压制咳意,但此法只是暂时的,就如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一旦解了穴道,咳意便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会比原先咳得更厉害。
可看着在烛火细碎的暖光之下,哭累了睡着的姑娘,苏梦枕却觉,为了这一夜,她能安宁的好好睡一场,他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茶花轻手轻脚地搬来了软塌,放好后,却欲言又止,苏梦枕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外边说。
屋外寒风凛冽,与屋内的融融暖意,仿佛相隔两个世界,苏梦枕拢了拢狐裘,低声说道,“小声些,什么事?”
茶花会意,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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