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佛殿内,面对壁画佛龛的人突然回头,双手合十低垂着眼眸:“师尊。”
声音宛若沉静的海水,宽广无波,厚仁淡然。
同悲很是欣慰的看着他。
还不等他问些什么,千椿就继续说道:“师尊,我想进祖师留下的那间禅房。”
闻言,同悲定住了一瞬,似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着急入渡劫了。
一瞬间,原本慈爱的眼神暗淡下去。
是还在怪他,还在执着?
两人静默许久,千椿没再出声催促,定定站在那周身气息平凡质朴就像真正的凡人一般。
连站离他这样近的同悲,也未曾感受到他身上压迫性渡劫期修士气息。
叹了口气,平和慈蔼的人走至一幅壁画前。
千椿目光跟随着同悲的脚步,这会也看到了壁画。画上的人白衣卓绝纤尘不染,额间金莲光芒璀璨绚烂夺目。
他不由得微微凝了神,心头涌起丝丝奇妙感应。
同悲先是冲着画中佛拜了拜,而后略一挥手,整幅壁画一下消散,变成一扇古桐木门。
“椿儿,进去吧。”同悲退至千椿身边。
这门他打不开,进不去。
历来定原寺宗主都将这当做神话圣地,先祖留下至今,今天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等待的人。
千椿目不转睛看着古门,脚下移不出半步。
他迟疑了。
黑眸骤变,金色眸子透出淡淡光点,企图越过古朴桐门窥出里面掩藏秘密。
可惜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
他心中颤了一瞬。这座质朴木门挡住了千佛眼,他看不见因果缘线。
金眸褪去,底下是浓墨的黑。千椿动了。
随着他的走近,额间金莲耀目刺眼。诸佛殿中金光璀璨照耀。
渡劫气息遍散开来。
同悲一时有些难以呼吸,心下猛跳,他急忙施术关了殿门,将威亚阻隔在内。
他看向金光中那抹月白身形,眼中惊羡憧憬交织,但更多的是怜爱慰藉。
这就是渡劫境?仅仅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威势,便摧山倒水般让人窒息,渴望臣服。
离木门一步之时,金莲亮到极致,紧闭的门一下向后自开。
千椿走进去之后,威压骤失,殿内金光散去恢复成昏暗烛光。
同悲在蒲团上阖目静坐。
墨青松又进了梦魇,迷迷糊糊看不真切中,好像一道月白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千椿怔住了,这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禅房。
但,此刻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悬在正空。
原来,真是这样。
这一刻,一直以来的猜测得到证实。
千椿心脏突突的跳,没有来由,好似什么要发生一般。
让他产生了莫名的恐慌。
他伸手触碰木盒,是椿木。
一道白光冲天而出,是千椿打开了木盒。
人界各地都被这束白光惊扰。
“快看,那是什么?”
“舍利现世。”洵坛看着白光,神色奇异。
许晟望向光束来源说道:“是定原寺。”
师徒两相视一眼,齐齐消失在原地。
体内血液翻涌,四肢百骸拆断重组般,身上不断冒出冷汗浑身用不出一丝气力。他就这样蜷缩着茫然睁着眼,眼中虚无模糊一片。
墨青松脑中铺天盖地的搅乱揉碎。
混沌,椿,析木佛,舍利......一股股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冲击着他的脑海。
剧痛让他无助闭上了眼睛。
外面白光消散,墨青松睁开了眼睛。
噗,呲!
身上的疲软麻痛让他起身的瞬间一下跌倒在地。
踝骨发出巨响,已经错位。
面上是一层又一层汗水,打湿黑发,一缕缕贴着脖子,衣衫。
墨青松脸上疼得已经变形,手指抽搐。
他跌跌撞撞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脚下的传来的巨痛险些让他重新跌倒。
这一刻他就像没有灵力的凡人,歪倒着疼痛着,一步步走到了门边推开了房门。
骄阳炽焰,墨青松猛然闭上了眼睛。
外面没有一个人。
他终于记起了自己是个修士。
墨青松勾起嘴角沉声闷笑,化作一道箭矢向远方疾去。
踉跄着来到苓山脚下,墨青松最终还是耗尽了灵力,砰的一声从半空摔落下了。
噗噗,右手砸在池水中,溅起一道道水花。
同时溅湿了大半边身体。
皮肤被尖石刺破,一抹抹艳红顺着湿润了的衣衫蔓延,浅蓝逐渐黑红脏污。
整个人狼狈破碎。
墨青松晕了过去。
水中倒映着巍峨崎岖群山,挺拔毅力青树,倒影中倒下的人嘴唇干裂肤色苍白。
“嘶,痛。”墨青松恍惚中喊道。
“大哥哥醒了。”一道稚童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墨青松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灰棕的屋檐。
一对年轻夫妇走了进来,男子手中端着一个白灰瓷碗。
“仙君你醒了。”男子连忙快步走上前,将墨青松扶了起来。
语气中惊喜交加。
女子将稍稍只比床榻高点的小孩抱起。
墨青松看了看三人,呆愣了几秒后问道:“你们认识我?”
对方看他太过纯真友好,墨青松忍不住胡乱想到。
翻遍脑中每一寸记忆,他不记得有见过这对夫妇。
男子一时间被问倒了,正不知怎么回答间,女子爽快笑了起来:“仙君可能不记得了,百多年前你来扶桑救了满城百姓。后天灾作乱,收成不好,太祖奶和太祖爷蒙你留下的一袋银子得以安详晚年。”
抱着孩子女子歪头看了看侧面墙上:“太祖爷奶留下仙君画像,日日为仙君们祈福诵经。”
墨青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用石代笔刻着三个人像。手法粗糙,但真真切切看得出刻画的就是他们三人。
女子提起钱袋的时候,墨青松就知道了他们说的什么了。
脑海中还残留着离开前老汉和老婆婆推脱荷包的模样。
男子见他盯着墙壁看得出神,端着碗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不想打扰仙君,可,这药凉了药效就该减半了。
女子替丈夫开口唤道:“仙君。”
墨青松被这一声唤回了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女子笑吟吟说道:“仙君先将药喝了,一会让勇郎给仙君换药。”
说罢看了男子一眼,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情。
男子立刻将药递给了墨青松:“仙君喝药。”
男子脸上笑得憨厚,小麦色的皮肤更显淳朴。
墨青松仰头喝了。
男子接过药碗跑了出去,没一会端着盛有漆黑发绿黏糊糊药草捣碎状的瓦片进来。
一霎间,屋内充斥着草药和泥土混合的怪香。
女子抱着小孩走了出去。
男子将瓦片放在床脚,手上挖了小半捧,给墨青松解释道:“这药对治脚骨伤很有用,仙君涂上些会舒服点。”
墨青松垂下眼眸,轻声道了声:“多谢。”
任由男子帮他将药敷在脚踝上用白纱布包好。
冰冰凉凉舒缓了皮肤的红肿滚烫,墨青松竟真有了即刻能好的错觉。
一通忙碌后,男子站起来说道:“仙君先不要下床好好休息,一会我烧点饭菜热水过来。”
墨青松刚想说不用,就见男子生怕他不同意似的,已经走到了门边。
墨青松只得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进来的不是男子。
女子将装乘饭菜的木盘放在床边,解释道:“孩子精力旺,缠着勇郎在外玩呢。”
女子没说的是,那小孩原是要找‘大哥哥’玩的,两人不让,小孩哇哇吵闹,最后男子只得哄着抱着带他去街上买糖。
墨青松点了点头。
见女子要抬水过来给他净手,急得连忙道:“我来我来,我自己来。”
墨青松从醒来到现在已经麻烦他们颇多了,这会怎么也不能再心安理得接受夫妇两的服侍伺候了。
女子扭头看他,看出他心下的不自在,犹豫着问道:“仙君可以吗?”
“嗯。”墨青松动了动脚,面色不改的下了床走到盆边,将手洗了干净。
女子见状不再多说什么,将木盘端到了桌上。嘱咐道:“仙君多少吃点,伤好得快。”
说完就出去了。
桌上是些清粥小菜,山间野菇野味,看得出是用极了心的。
才吃完没多久,房门再次被敲响:“仙君是我。”
男子略显粗犷的声音传来。
墨青松起身开了门。
门外男子担心道:“仙君怎么下床了。”说罢伸出手要扶他去坐下。
墨青松被他搀扶着坐回床上,问道:“孩子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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