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沛易回到家时,家里东院正唱小曲儿,或哀怨或缠绵,一阵阵的歌喉传到薛沛易耳中,略显聒噪。
但他已经习惯了大哥这般白日享乐,脸色未动,径直走进正堂,他先问了管家父亲在做什么。
管家回道:“老爷正在书房闲坐。”
“一会儿会有醉仙楼的伙计送他们新出的酥果,你接了给各院送去。”
薛沛易知道自己一回来就会有丫鬟去报给罗姨娘,那人因为嫉妒薛沛易继承家业,每天把他盯得死死的。
他知道今天自己回来得早,还给罗姨娘送东西,她肯定觉得自己没安好心,定会仗着她受老爷宠爱,先他一步跑到书房缠上老爷,自己就办不成事了。
先让管家拖住她,好让他跟父亲说事。
薛沛易敲门得到应答后才进了门。
见父亲正研究他笔下的工笔画,薛沛易行礼后为父亲倒上茶,立在一旁。
薛玉山点完最后一笔,才注意到儿子,收笔坐下,问他:“今天店里不忙?”
“寻鸿斋一切正常,只是印坊那边有点小插曲,不过都已经解决了。”薛沛易谨慎开口。
“哦?”薛玉山放下茶杯,看向低头的儿子。
“前几日时雅斋新上任的聂掌柜去印坊谈生意,老王没认出来,两人起了争执。”
“时雅斋?听说才办的婚事,这就让儿媳妇接手那老不死的店了?”薛玉山不屑道。
“正是,当时围起一圈人,老王不得已给她写了道歉信,她却送了这么一封回信来。”
薛沛易说着就掏出信纸,推到薛玉山眼前。
“这信回得有水平,看起来比他公公脾气爆,老王也是糊涂了,跟我这么久,不知道我跟逢家的关系?”薛玉山眉头微皱。
“儿子不知如何应对,特来请教父亲。”薛沛易在父亲面前只说事,很少展露私人感情。
“你这些天对家里的生意摸得也差不多了,人缘往来你也基本上清楚,说说这些天的收获吧。”薛玉山却没回他的话,反而横插这么一段。
薛沛易有写日记的习惯,这些天的观察早就烂熟于心。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什么事都只说八分,只是提到店里人员偷懒打滑、好吃懒做时故意迟疑了一下。
薛玉山立刻反应过来,又想到今天的事,他儿子的心思已经猜到了几分。
“你平日里冷静克制、严以待己,自然看不惯别人投机取巧,但如今你既掌管了家里的生意,必须要有自己的原则和规矩,这是你的事。”
薛玉山虽说把生意全权交给儿子打理,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依旧时常和以前商场上的朋友来往。
在薛沛易看来,他实际上只是一个执行人,决定权仍在父亲手里,所以每日来书房汇报是习惯。
他父亲的话是在教他更雷厉风行,毕竟迟早有一天父亲会撒手不管,培养他就等于守住自己家的事业。
“听说老王家小儿子也到了该做活的年纪了,不妨就让他儿子替他爹分担分担,他也该歇歇了。”
薛玉山随后摆摆手,自己闭眼休息。
薛沛易作揖后退出书房,他直起身子背手回房。
他坐下后招呼身边的小厮楼四研磨,随即写了一个折子,盖上自己的章,让楼四第二天送到印坊去。
薛沛易晚饭后喜静坐,他端坐在床幔边,心里挥之不去的全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他烦躁地睁开眼,深呼吸后想要再次入定,但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赶不走聂鹤筠的面容。
她是有夫之妇。
薛沛易听说过逢家和聂家的这桩婚事,那时父亲宴请好友在家中做客,他作陪。
席上有人提到一个女子背着一个男人双双晕倒在城门口,正是前一天定下婚约的逢公子和聂小姐。
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提到逢家就冷脸,反而打听起这件趣事来。
薛沛易曾经因为父亲不喜欢逢家才去打听过逢家人,但他对聂鹤筠一无所知。
他在席上应和说没想到世间竟有这般奇女子。
那时的他更没想到他会对她一见倾心,若当时是他先碰见的聂鹤筠,岂不是可以趁机搅黄逢家的喜事?
此时正站在院子里的聂鹤筠忽然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她用袖口捂住口鼻,整理好后抱怨道:“这才什么时候,我怎么打这么个喷嚏!”
“到廊下站站罢。”
聂鹤筠哼哼两声气鼓鼓地站在走廊下,双手叉腰,一副精神充沛很能干架的样子。
一阵风吹来,聂鹤筠鬓角一缕秀发被吹起来,逢惊越忍不住上手给她挽到耳后。
聂鹤筠感受到耳边的温热,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吓我一跳!”
看她的反应,是真的被吓着了。
“我们何日回门?”逢惊越突然问道。
“好……问题。”
聂鹤筠左手拖住右臂,右手抵住下巴,想了一会说道:“今天翻黄历的时候,几号是好日子来着?”
“九月初二不错。”
“现在已经八月底了,明早上和你爹娘说一声,我再给我爹娘写信。正好到时候可以跟我爹娘商量一下宴请宁渝女史的事情。”
逢惊越点头应和。
聂鹤筠转身进屋,坐在镜前慢慢地用梳子一点点梳着秀发,没有任何珠钗点缀的她显得十分柔和静美。
她就在那一直盯着镜中的自己,思绪万千,好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逢惊越从书房回来。
他推门而入,转过屏风就见聂鹤筠正痴痴地像木偶一般重复着梳头的动作,也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他倚在后面的桌子上,双眼微眯,用调侃的语气轻声说道:“头发一直梳是会掉的。”
聂鹤筠听见背后有人,惊得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瞬间开裂。
她自己也吓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他,眼神中有些不爽,“大半夜的吓死我了。”
她拾起掉在地上的梳子,惋惜地说到:“好不容易用顺了这把梳子,怎么这么容易就断了。”
逢惊越就去换衣服准备睡觉。
谁知好巧不巧他脱衣服时站得离帘子有些近了,帽子勾到帘子上的珠帘,竟扯到了他的头发,平白无故掉下几根黑发。
真是言多必失。他暗自想道。
聂鹤筠见他今日换衣服比往常慢了许多,她又有些累,急着换衣服躺下,就催他道:“病秧子,你若是想睡在里面我没任何意见。”
逢惊越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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