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爷只来得一声惊呼,身子才转了一半,却见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刀客提溜着大声呼救的张先生的脖颈缓步走了出来。

“一阵风做事,这位朋友莫要多管闲事。”柳五爷横刀抱拳,报出名号,怒目而视。

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这少年,十四五岁的娃娃,娘胎里带来的功夫都算上,也没什么好怕的。

几个机灵的喽啰也察觉到了不对,收起杀心,缓缓挪动到少年刀客周围。

柳五爷小心打量着这走出门的少年,见他面容唇红齿白,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

却是比他手里的寨主心头肉还要俊俏三分,绑上寨去,说不得又是一个寨主的心头好。

一个沉不住气的喽啰欺他年少,从少年侧后踏步大斧猛劈。

那少年也不搭话,一侧身子一躲,左手把张先生提在身前一挡。

那挥斧头的山匪差点魂都吓出窍来,忙把动作一收,却还未来得及庆幸,就被一支羽箭穿喉。

少年则在弦声响过的瞬间,从背后拔刀一斩。

“嚓”一道白光出鞘,站在少年右手边一个喽啰躲闪不及,连木盾带人头都被削飞了半边。

“小爷管你们是哪家的畜牲,退出村去,不然他就死!”少年将长刀横在双腿瘫软的张先生脖颈间,厉声喝道。

好狠辣的刀法!柳五爷惊得跳了下眼皮,仅这一手都不输寨里排名靠后的几位当家了。

看面相最多是个十四五岁的炼骨境,这是哪个武宗调教出来的后辈?怎么出现在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野村里。

“好,你先放了张先生,我们这就退出去。”柳五爷嘴上应承,心里自然有另一番盘算。

“啊!啊!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张先生突地大声求饶起来,原来是少年听了柳五爷的话,手腕轻轻一转,居然将他左小指的一节削了下来。

随后也不顾张先生的大声呼喊,只继续寒着脸看向柳五爷,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这就退,这就退!刘三狗,放响箭,撤出村去,谁要不听招呼五爷活剥了他!”柳五爷未成想这使刀少年如此老辣,知道骗他不得,忙叫手下退出村去。

姥姥,这回不死也要掉层皮!

柳五爷看着张先生落在地上的指节懊丧不已,直恨不得掉的是自己的。

随后领着一众空手而归的喽啰马哲酿退出了残破的村寨大门,跟站在寨墙上的白衣刀客无言对视了半晌,都不见双方再有什么言语。

还活着的青壮这时候也终于敢冒头出来,也顾不上为亲友的死伤伤心,开始壮着胆子添堵寨墙。

柳五爷也毫不在意,破得了一次破第二次自然更是轻松。

这个破村子洗不洗也没有多大关系,在他眼里这几百条人命加一起还不如张先生落在地上指节值钱。

纶巾老翁居然还活着,这时候缩着脑袋凑到少年身边言道:“靳少侠,多亏您回来的及时,不然我们牛李村......老朽叩谢少侠大恩。”

“小子本事不济,只拖得这群山匪一时,老丈还是得另想办法。”

白衣少年却是摇摇头,仅那匪首实力就不逊于自己,更何况自己也只是凑巧才在此处暂住几天,救不得这一村上下。

若不然,去家中搬援兵过来?可也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这......唉,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纶巾老翁说着说着大颗浊泪便淌了下来,看上去可怜得很。

几个知事的后生知道白衣少年说的有理,心思活泛地转身下墙张罗准备起来。

“唐瘸子,你村里捡的那个娃娃呢?拿出来,这小子要是不放张先生,就把那娃娃当他面剁了。”有个蛮横模样的喽啰突地看向一个瘦削喽啰。

“曲妮马德,那是我儿子,要给老子传宗接代的。”被唤作唐瘸子的喽啰一脸怒容,咧着黄牙大声叫骂。

“你这头老骡子要什么儿子。”

“NND,老子砍你狗太阳的。”

“草,你还真砍呀!”

......

“带过来。”柳五爷听了这顿喧闹,也觉得那蛮横喽啰出了个好主意。

都怪自己当时关心则乱,看见张先生被削了指节差点尿都吓出来。

若是让喽啰们各自劫持一个村民,那少年也万不敢冒险的。

他太清楚这些自诩行侠仗义的正道人物的尿性了,一群妇人之仁的东西,成不得大器。

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儿被唐瘸子一脸不舍地捧了过来。

看这模样估计还不足岁,肉乎乎圆嘟嘟的,倒是很招人爱,怪不得唐瘸子舍不得。

“滚一边儿去,回头五爷给你抢十个回来都行。”柳五爷一巴掌把唐瘸子打翻,抢过男娃的襁褓倒提到寨墙前。

“小子,我数十个数,放张先生出来,十个数一到,爷爷当面把这娃娃剐给你看。”

“呼。”白衣少年深吸口气,似未曾想这群山匪如此丧心病狂,面如死水。

纶巾老翁在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然是想劝说白衣少年不要管墙下那娃娃,可这不是人话的话一旦出口,白衣少年对牛李村有了恶感可又怎么办?

“十。

”柳五爷悠悠念道,白衣少年眉头紧锁。

“九。”柳五爷的语气不急不缓,在锃亮的钢刀上哈了口热气。白衣少年死死地瞪着他,仍未开口。

“八!”柳五爷朗声一喊,震得白衣少年身子猛地一抖,前者见状哈哈大笑,从容地从一个喽啰的手中接过酒囊痛饮一大口。

“七了!”柳五爷这次声音更高。白衣少年额头上细汗渗出。

“六了!”柳五爷面含冷色,把那钢刀冲着娃娃乱舞几下。

冷风刮得那娃娃娇嫩的皮肤生疼,开口大声啼哭起来,唐瘸子哭丧着脸,显是尤为心疼。白衣少年恨不得将一口好牙咬烂。

“五了,少侠,只剩四个数了。”看见那白衣少年表情柳五爷心知事多半成了,心头大为得意。纶巾老者猛擦冷汗,不知所措。

“四......”柳五爷这次只吐出半个字便听得那白衣少年出口打断。

“下面的贼首听好了,小爷习武不过五年,骨龄十三,如今已是炼骨大成。”

柳五爷听得心头一紧,这是何等天才。

却又听得上方白衣少年继续言道:

“可我到底是本事不济,今日奈你们这群人皮畜牲不得,可我记得你们了!你们是云角州平戎县的一阵风,你这贼首姓柳。今日我为保这一寨子人命,救不得这孩子,你等尽可将这孩子剐了。这笔血账自然算在小爷头上。

小爷今日就在此立下血誓:‘就算救不得全寨上下,也要逃得性命。待他日学有所成再回平戎县,定要踏平你们一阵风。你今日剐这娃娃剐了多少刀,怎么剐的,小爷会一眼不漏,记得清清楚楚。或五年、或十年、或二十年三十年......也要一刀不漏地还在你们这群畜牲阖家身上。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八个字如平地惊雷,炸得一众恶匪吓出一身冷汗。

旁边的牛李村民更是敬若神明,连纶巾老者这般有些许见识的也不例外。

柳五爷的箭法堪称一流,目力自然绝佳,待他回过神见了寨墙上那少年两道锐利眼神,双腿竟感觉有些许发颤。

臭水沟一般的地方,怎么出了这等真龙!

这少年本事不弱,今日多半留不下他,若是真给一阵风招惹上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仇家......。

柳五爷心下一寒,打定了主意,将大哭不止的胖娃娃塞回唐瘸子怀里,骂了声道:“把你便宜儿子抱好了!”

随即孤身上前拱手对着寨墙拜道:“少侠,请少侠将张先生送回,一阵风今日认栽了,还望少侠高抬贵手!”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张先生也是真怕了,也是哭得“梨花带雨”。

“小爷信不过你们,你们先往后退三十里,自有人将他送过来。”白衣少侠很是直接。

“好!”柳五爷认怂倒也干脆,带着一众喽啰摆手就要撤。

“不好!”白衣少年只觉突地一阵头晕发昏,只瞬间愣神的功夫,张先生从腹间掏出一把短匕一挑白衣少年持刀右手。

后者因头昏反应不及,一时竟未躲避开,右手受伤吃痛,钢刀掉落在地。

周围几个牛李村的青壮和着纶巾老者尽皆头晕目眩,纷纷倒下。

张先生趁此机会竟然脱身出去,站在寨墙上一跃而下。

他到底是有些武艺底子的,后背着地滚了几滚。

虽看着狼狈不已,却也强站起身来,冲着同样震惊不已的匪众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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