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尖利刺耳,似要刺穿旁人的耳膜。

是于小娘的声音。

张月盈的眼皮突突跳了两下,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她张大了如同秋水的一双明眸,屏住了呼吸,朝垂花门内望去。

张怀瑾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原本紧紧扣住的圆领袍领口敞开,袒露出胸膛,衣袖散散拖拽在手臂上,衣衫凌乱,与大街上深夜游荡的酒鬼们一般无二。

他整个人显然已经彻底醉糊涂了,也不难理解他一时酒意上头,又受了刺激,竟不管不顾地犯下了错事。

张怀瑾脚步颤颤巍巍,走起路来左晃一下,右晃一下,时不时卡顿上一两下低头喘气。

更要命的是,紧追在他身后的不是什么仆妇、丫鬟和小厮,而是长兴伯。

长兴伯额头青筋暴起,愤怒的脸扭曲成一团,瞳孔里燃烧着无法抑制的怒火,双手死死握住一把长剑的剑柄。

长兴伯府祖上以军功封爵,后代弃武从文,但伯府正堂上仍挂着一柄初代伯爷征战沙场时的佩剑,向来只做装饰之用,以示伯府底蕴。

长兴伯乍闻消息,怒气上头之际,顺手将剑拔出,带到了花园。待见了花园里的场景,他更是怒不可遏,抡起长剑就要砍儿子,半点儿都听不进旁人的劝解。

就这样张怀瑾在前面跑,长兴伯在后面追。长兴伯不会武,对于用剑更是一窍不通,这把长剑以重铁制成,分外沉重,再配上他毫无章法的剑招,就是一个中年男人东倒西歪地挥着剑,沿途的树木痛失叶子,花朵痛失花苞,整个场面十分可怕。无一人敢近身去拦,否则劝人没劝成,反倒先成了剑下亡魂。

张怀瑾一路左绕绕右绕绕,竟每次都恰好好处地避开了长兴伯的攻击,两人最后绕着一座假山对峙起来,谁也奈何不了谁。

花园地面多铺以石子,张怀瑾一脚踏上去,碰巧踩到了一颗松动的鹅卵石,脚底一滑,整个人跌落在了假山上。此时,长兴伯宝剑高举,已追至他面前。

天边之月弯如镰刀,月光落在剑锋上,寒光浸浸。

“住手!”

“伯爷,手下留情!”

“您饶了二公子吧!”

……

各类叫喊劝阻声此起彼伏,长兴伯却仿若充耳未闻,双手落下,冷冽的剑锋直逼张怀瑾面门。

鹧鸪她们亦是惊诧万分,顾不上自己都害怕得发抖,立即围在了张月盈身前,灵鹊更是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这样的场景,绝对不能让五姑娘看见。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以为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只闻“铮”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恰好击中了剑锋,长兴伯手腕脱力,长剑深深插进了一旁的花坛里。

众人皆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前渗出的冷汗。刚才真是惊险万分,仅差一点点,二公子就要身首异处了。

长兴伯似乎也被自己吓得不轻,跌坐在地上,没了平常的体面,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差点儿做了什么。

虽说最后是他没收住力,控不住剑,但初时提剑之时,他确实起了杀心。

殷切期盼培养的儿子,竟差点儿死于他手。

“如何了?”张月盈眼睛被遮住久了,难免有些不安。

“姑娘,无事了。”

灵鹊放下手,张月盈放眼刚好望见楚太夫人正由春燕伴着往长兴伯父子二人处走去。

祖孙二人眼神恰好对上,楚太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心想:本是打算瞒着她的,竟然还是撞见了,便叫她也过来,迟早也要知道的。就似她自己,若不是年轻的时候见多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如今也不可能表现的如此淡然。

楚太夫人微微颔首,张月盈便知晓祖母这是同意她留下,带着三个丫鬟踏进了事发地。

地面上全是长兴伯适才砍下的残枝花叶,尤其是她们本打算去看的那株昙花,半边的花丛都没了,怎么看怎么凄惨。

张月盈刚走到楚太夫人身旁,便见一个身着黑色男子袍服的女子,大约二十多岁,眉宇间英气十足,头发只用一根乌木簪高高束起,简单干练,右手握着一把三尺硬弓,显然便是方才射出那一箭的人。

“晨风姐姐,许久不见了,不知你同雪客姐姐还好不好?”

十一年前,蜀中大旱,晨风和雪客一家一路逃难至扬州地界,为安葬亡母,自愿进府为婢。姐妹俩一个擅弓,一个擅刀,在武学上颇有天赋,便被提拔成了楚太夫人贴身护卫。如今,她们的籍契已销,雪客嫁给了楚家商行的一位镖师为妻,夫妻俩将镖局经营得红红火火。晨风则留下教导一些小丫鬟习武,张月盈和楚太夫人回京正是她领人沿路护卫,只是不知楚太夫人交代给了她何事,张月盈最近都没有怎么见到她。

“雪客很好。”晨风素来寡言,只淡淡答了这一句,又对楚太夫人道:“奉您的令,围住伯府,一个人都没有放出。”

楚太夫人听罢抬手,令晨风先下去。

张月盈睨了二人一眼,心想:“不愧是祖母,如此雷厉风行,立马就封锁住了消息。”

花园这边的动静极大,能将消息锁在府内已是极限,不可能不惊扰到府内各处。

桂芳园就在花园东面,仅隔着四面院墙,于小娘的叫声响起之时,她便纳闷发生了何事,忙让余嬷嬷出去询问。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幸亏有余嬷嬷及时搀扶,否则她早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尽管如此,她仍整个人浑浑噩噩,双手打着颤儿,觉得方才那些话都是幻听。

余嬷嬷看着自家的姑娘这般模样,满眼心疼仍是劝道:“此时此刻,可由不得大娘子犹豫,需尽快去处置,务必要赶在堂姑娘之前。”

“对,你说得对。”小冯氏借着余嬷嬷的力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银红的对襟长衫挂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她指甲死死攥进掌心,牙都快咬碎了:“莫要让那贱人先去嚼了舌根。打量着我不知道她的本事,几句话下去,就叫谨哥和伯爷父子成仇,她生的那两个小兔崽子坐收渔翁之利。”

东院的却与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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