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一切的一切
在距雾林镇尚有一段路程时，庄慕兴便望见整座镇子已变成一片猩红色，宛如一块烂疮粘在广袤的大地之上。
他和萧盼快马加鞭飞回基地，没想到这里的场景更是惨烈，大棚、田地和鱼池都被破坏了不说，目之所及全是动物的残尸，无从下脚。
庄慕兴用法力隔空翻开一具牛尸，只见其腹腔内空空如也，肋骨间堆满了暗绿的蛆虫，受惊后如潮水般涌出。
他连忙捂住口鼻背过身去，嫌恶道:“看来就是这些东西搞的鬼。”
萧盼喂他吃了一颗丹药，庄慕兴方才好受些，接着两人进入基地准备与余宁等人会合，但是找了一圈竟没看见一个人。
“奇怪，人呢……”庄慕兴产生不好的预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萧盼道:“许是这里待不下，他们便撤离了。”
此言有理，于是两人分头检查，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庄慕兴一路飞到沼泽地，这片区域亦未能幸免，而且重新被迷雾和瘴气笼罩。
他记得上次回雾林镇时，余宁告诉他沼泽地的生物链试验成功，那张充满骄傲的脸还历历在目呢。
庄慕兴贴地飞行在沼泽区域仔细搜索，还真发现了端倪。
只见百步之外的水草丛中有两样长条形的事物，像人。
他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赶忙飞过去用剑柄拨开杂草，屏住气息将人翻过面。
认出逝者的同时他倒吸一口气。
此人正是余家七兄弟之一，而且面部已被魔虫蛀满了洞。
庄慕兴连忙掀开另一个，果不其然也是余家的人，但这位就没那么体面了，大半个躯体已被魔虫吃空。
“走好……”庄慕兴鼻头一酸，移开眼睛。
他为逝者祈祷片刻后继续搜寻，不料又发现几具尸身，他们有的毁了容有的没了头，明明刚死不久却腐败得很严重，甚至形成了巨人观。
庄慕兴正要翻开辨认，没想到尸身的皮肤一受力就破，而从里面释放的除了恶臭外还有大量的魔蛆。
他不敢再动，忙不迭拉开距离，这些人暂且只能通过服装确认是余家兄弟，根本分不清具体是谁了。
变故来得太快，庄慕兴怔在原地，他原本以为只要同伴们平安无事，其他事情就可东山再起，但是老天给他开了个大玩笑，而且还变成了现实。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庄慕兴双手合十拜了三下，目光坚定道:“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随后，他冷静下来数了数，发现只有六具尸体，也就是说还有一个人没死！
当然也可能死了但不在这里，但庄慕兴更愿意相信自己所想的，于是他打起精神四处呼喊，没想到真的得到了回应。
“庄公子！是你吗？我在这！”
“是我！”
庄慕兴几乎要喜极而泣，他一掌推开遮挡前路的迷雾，果真瞧见前方的枯木下压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余宁见到他亦大喜:“庄公子救我！”
“坚持住！”庄慕兴来到近前，毫不费力便搬开了枯木，继而发现他大半个身子都埋在沼泽里。
余宁一边配合他施救一边道:“庄公子，我的师弟们都死了，虫潮来得太突然，我们谁也没防备，还折损了九成的培育成果，我、我对不起你呀！”
“没事，动物没了还能再养，你还活着就是最大的意义！”庄慕兴竭尽全力把他拽出来，自己也弄了一身淤泥。
余宁抓住他的手，泪流满面:“那些虫子见鸡吃鸡，见人吃人，我不得已才把自己埋进沼泽里，谁承想我的师弟们没能逃过去，我……”
庄慕兴抹了把脸拉他起身:“余大哥这不怪你，这很可能是魔族宣战的信号。”
余宁惊讶道:“你是说……要开战了？”
庄慕兴严肃地点头:“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余宁听罢浑身一哆嗦，眼里全是恐惧与绝望。
庄慕兴抓住他的胳膊，语气镇定:“没事，我们先去和萧盼会合，然后把能用的资料都带走。”
余宁垂头丧气:“庄公子，我没有法力了，要劳烦你……”
“我带你走。”庄慕兴用自己的法力罩住他，然后带着他一起飞往基地。
而余宁似乎太累了，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庄慕兴害怕他咽气，不觉加快了速度。
不料系统在他脑内提醒:“请庄爷现在立刻丢下余宁。”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庄慕兴就被人一拳击飞！
他迅速调整姿势安稳落地，但成千上万只魔虫瞬间从沼泽中爬出来亮相，仿佛就在等他双脚着地的这一刻。
好在庄慕兴反应迅速，脚下发力再次飞起，这才避免了被咬成筛子。
他心寒地发出质问:“余大哥！你为何？！”
余宁像个纸人般吊在半空中，双眼发红:“庄公子，我和弟兄们是因为相信你能给我们带来更好的生活才协助你的，可是你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区区一群虫子就能让雾林镇全军覆没，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成了笑话？”
“不是的，”庄慕兴满目悲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余大哥，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能再造一个新基地，广月城发展得就不错，我们可以把大本营转移到那边去。”
余宁用手掌遮住脸，一边摇头一边发出渗人的笑声:“没用的，没用的，你不知道我们这两日遭遇了什么，呵呵呵呵……人类面对魔族根本毫无胜算。”
庄慕兴知道他是受了刺激，安抚道:“余大哥，你先和我回去，我们一定会为兄弟们报仇，绝不让他们白死。”
“你还敢说！”余宁突然情绪激动，指着他道，“要不是你当初非要留下我们，他们也不会死！”
这话就不对了，庄慕兴没记错的话，当初好像是余宁主动请缨想为除魔大计贡献一份力量的。
于是他在心里对系统道:“你刚刚想说他怎么来着？”
“余宁已被感染，请庄爷速速撤离。”
“还能救吗？”
“已侵蚀入魂。”
庄慕兴握紧拳头，想起先前练过怎么解救被感染的灵魂，或许可以一试。
不过奇怪的是，余宁全程头脑清醒，身上并无被感染的痕迹，完全看不出是个即将异化的人。
“余大哥，你听我说……”庄慕兴话未说完就见对方俯冲过来，他不得不先防身。
余宁蓄了一波法力砸向他:“早知如此，我就该捉你回仙盟！”
庄慕兴预判轨迹成功躲开，却不想那法波在半途中分成了八道，攻击范围瞬间扩大。
他当即拔剑横在身前，奋力挡下了一击，心里难过同伴不信任自己的同时，又疑惑对方的实力怎么增强了这么多。
以庄慕兴对余宁的了解，对方绝不是经历一次失败就会萎靡不振的人，多半是他体内的东西改变了他的思想。
两人在迷雾重重的上空打斗，庄慕兴不愿意伤害他便没有使用法宝，他始终在找机会接近余宁想净化他体内的污秽，但对方看出他的心思并提高了警惕。
一来二去，谁也没伤着谁，但谁也不肯让步。
庄慕兴怕拖太久救不回来，道:“余大哥，你被感染了，我能救你，请相信我！”
余宁放声大笑，面目狰狞，仿佛被人夺了舍，已听不进人话了。
就在庄慕兴想来硬的时，一根捆仙索从天而降，绕了三圈便将余宁牢牢拴住。
庄慕兴仰头道:“来得正好！”
一把宝剑垂直落下来，带起的风将沼泽地的迷雾驱散，剑的主人则飞向庄慕兴，捆仙索另一端的余宁也被拽了过去。
庄慕兴倒转身子向下打出一掌，输出除魔之力将那些虫子统统消灭，然后他们才双脚落地。
萧盼拽了拽捆仙索，余宁便一个跟头栽到两人面前。
庄慕兴想伸手抚摸他的头顶，但余宁极不配合，萧盼便一掌将其斩倒:“想活命就老实点。”
“我来。”庄慕兴蹲下身，把手放到余宁头上，然后闭目感知他的心灵深处。
不出片刻，他便皱起眉头。
萧盼不敢贸然打断他，这是庄慕兴第一次尝试释放活人的灵魂，不知效果如何。
像这种以灵感灵之事是非常消耗双方精力的，而庄慕兴前不久才被晏灵探过灵识，现在又要去感知别人的精神世界，萧盼免不了要担心他。
这时庄慕兴猛地睁开眼睛，拉着萧盼紧急后撤:“快闪！”
与此同时，只闻“嘭”的一声爆响，无数人类碎片向四面八方飞溅。
眨眼之间，原本余宁躺着的地方只剩下一滩血渍。
萧盼面露惊色:“他这是……”
庄慕兴僵硬地站着，双唇发颤:“我正要解放他的灵魂，忽然被一股魔力缠上，而且我还净化不了它，就在我强行拉出余大哥时它失控了，化成了一张笑脸，然后把余大哥一口……”
萧盼揽过他的肩:“这不怪你。”
庄慕兴向前迈出一步，然后跪了下去。
眼前便是余宁的一段肠子，他感觉这东西正缠在自己的脖子上，叫他无法呼吸。
“对不起……”
庄慕兴把头埋进肮脏的水草里，吸入有毒的瘴气，呼出沉重的愧疚。
他难以面对这样的现实，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连身边的朋友都护不住。
庄慕兴收紧十指，湿黑的淤泥从指缝中挤压出来。
忽然，他被一股力量无情地拽起:“站起来，庄慕兴。”
庄慕兴还没准备好，双腿一软滑进他怀中，顺势扶住他的小臂，抬眼询问:“萧盼，我是不是不应该把他们卷进来？”
萧盼看见他眸底翻滚的泪水心中一酸，道:“不是他们也会是其他人，错不在你，你不必过于自责。”
庄慕兴眼泪直流:“要是我们早点赶到就好了，我还能……”
萧盼感觉他又要跌下去，索性将人打横抱起，道:“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如果你有不惜性命也要实现的事，那就不要因为痛苦而止步不前。”
他抱着他飞往基地，一路上不停地出言安抚:“庄慕兴，如今我们在做的事可谓逆天而行，就连仙盟都不看好，在这条道上遇到阻挠是必然的，失去同伴也是必然的。”
庄慕兴头一次觉得他话这么多，靠在他肩上安静地听着，但是雾林镇的风吹得他浑身发凉。
萧盼放低声音，又道:“如果哪天轮到我牺牲，请你……”
庄慕兴立刻捂住他的嘴:“我不想听，你不要说了。”
萧盼却不依他，扭头躲开他的手，莞尔一笑:“请你不要痛苦，不要慌乱，去找更多的同伴，继续我们的事业。”
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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