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废了吗?”邝萤的眼睛在烛火下显得很亮,眼睫微颤,如簌簌的鸦羽,“怎么还能去抢珠子?”

他的眼睛那么亮,看上去却依旧像一潭沉沉的死水,不知要什么东西丢下去才能让它泛起一点波澜。邝萤蹲下身子,掐住地上那人的下巴,迫他仰头。

那个人从他进来就一直闭着眼睛,这等挑衅还不至于让邝萤生气。他只是觉得,看不到他眼里的怒火,有些可惜了。

凤凰珠是温热的,激荡的灵力在他手里蓬勃地跳动,如同攥着一颗心。

那是邝萤没有的东西——不,他曾经有过,现在没有了。

“我有点想阿父了。”邝萤望着那珠子,没缘由地冒出一句。

“我想将凤凰珠也塞进他的棺材里……你说好不好?”

他静静地等。

“你说话啊。”

眼前那人依旧闭着眼睛,像是将他的一切都隔绝在外了。邝萤等不及了,这人比他更了解阿父,他只能问他。

他死水一般的双眼此时竟真的泛起涟漪,邝萤在生气,是被这人的沉默逼的。他奋力摇晃他,摇得他手腕上的锁链叮当地响。

“沈羡亭!”

邝萤白到泛蓝的眼白气得发红,他反手抽在那人脸上。那人脸颊上今日刚划了一道新伤,被他一下打下去,刚凝结住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应当是疼的,那人睁开了眼睛。

沈羡亭慢慢地回过头,静静地盯着邝萤发怒的模样,盯了许久,盯到邝萤心里发慌,他从喉咙里挤出几声笑。

“你……你杀了他,又担心他会不会喜欢一个祭品?”

邝萤不知这件事究竟好笑在哪儿,他只是想要一个回答罢了。他不知他怎样才会告诉自己,只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沈羡亭问道:

“邝萤……我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了宇文楼主?”

“他已经隐退……甚至将楼主之印交给你代为行事……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下一任楼主,可你为何还要杀了他?”

邝萤一怔,他从未想过此事的理由。

为何要杀了他……

——为何不杀?

“我想做楼主,”邝萤沉声道,“楼主之印只是借给我用,不是我的。”

“他待你不好吗?”

“阿父待我很好,”邝萤疑惑地轻轻蹙眉,“我真心敬爱他。”

沈羡亭讶异一笑。

他不明白,沈羡亭为何就不信呢?宇文岱将他从那魔窟里救出来,把他当做亲子一样养大。他的心就是从那时生长出来的,沈羡亭怎么就不信呢?

“我是在青楼里出生的……”

邝萤平静道。

“当成姑娘养大的。”

萤。

他自生下来,就被楼里的老鸨安了这样一个女儿家的名字。生他的男人是谁,他不知道;可连生他的女人,他都没有见过。

楼里的姐姐们说,他的亲娘是个被卖身为奴的官家小姐,怀上他后不愿受辱,投过井、上过吊,可就是没死。

非但自己没死,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掉。

老鸨瞧她漂亮,便想要个她生的小雏子,她怀胎的十月里,硬是一碗掉胎药都没给她。

那官小姐生产时难产,眼看便要不行了,老鸨怕孩子憋死在她肚子里,便急匆匆地从她身体里抽出它来。小雏子一抽出来,那女人瞬时血崩,终于是遂了她的意,赤条条地死去了。

官小姐的血还哗啦啦地淌,老鸨便兴冲冲地看她刚下的小崽,打眼一看——是个男孩子。

男孩子有什么用?老鸨嫌恶地将他丢在他亲娘尸体边上,啐一口便出去了。

生下来的小东西就如他在他娘肚子里一般命硬,三天过去仍旧活着。不似平常婴孩,生下来都皱皱巴巴的,他很快地便长开了,眉眼依稀能辨出来,同他那亲娘一般漂亮。

老鸨终究改了念头,把那孩子丢给楼里的姑娘养去了。她懒得给那孩子取名,便将他死去亲娘的名字给他。

阿萤,连名字都透着官小姐无病呻吟的矫情气儿。

他长到十一二岁时就已经不讲理地漂亮起来了,男孩子个头又高,瞧上去恰如个十四五岁的俊秀姑娘。他走在青楼里漂亮得惹眼,便从那时……

邝萤不再去想,总之是宇文岱将他从那魔窟里赎了出来。他认他作义子,教他如何穿男子的衣裳、梳男儿的发髻。宇文岱孤家寡人、无儿无女,起初只是将他当做个有趣的小孩子养着,并无心将他教成什么江湖名流。邝萤的身手不算快,可胜在为人狠戾。除夕之夜烧了太荒宗后,江湖众人便也知晓他的名字了。

从那时起,宇文岱才又收他做了徒弟。

“你懂吗?亲手将心撕碎的感觉……”他缓缓将手摸至沈羡亭喉间,仿佛正将手搁在熟睡的宇文岱脖子上。

这感觉那般熟悉,阿父的身体,那时也同他一般凉。

他猛掐下去——

“我就是这么掐死阿父的,他那日……就像你一样苦苦挣扎……”

窒息的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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