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林坊。
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便走到了许家门口。是最里面的一条巷子。
“许娘子,开门吧。”
天色渐晚,兰槐抬眼看去,漆黑的实木匾上工工整整的刻下许宅二字。
许晴雨站在石阶之上,很不情愿的轻轻敲了几下。力道小的生怕别人听见。
但凭她手上泛黄的老茧,香菱可不信她是个力气这么小的弱女子,直接上去使劲敲了门。吓得许晴雨握住她的手,反应过来后又尴尬的放开。
半晌过去,屋内还是没传来声响。
这下许晴雨也着了急,连敲了几下门都无人应答,脑海中滑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但面上却是不显。
“各位,胞弟可能歇下了,要不你们先回家?”她试探性地问道。
走了那么久半点消息都没听见,这群人当然不乐意,一股劲的盯着兰槐的反应。
“这么大的敲门声都听不见,指定是出了事!许娘子你可要让我进去瞧一眼才安心,不然出了事官都封不上,累死累活的考了个解元有什么用。”兰槐说的认真,一字一句都像是为许家考量,周围的人也连连点头。
香菱和兰槐对视一眼,了然的走上前就要推门。许晴雨吓得一惊,用身体挡住门扉。香菱从小力气就大,儿时干粗活也练就了一身好力气。许晴雨毫不意外的被推开。
门被推开,兰槐便踏进去,后面的人也蜂拥而入。
院子不大,但景致尚可。
迎面一颗古树于清风中摇曳,积雪也被人细致打扫过露出原本的青石板路。另有枯荷池塘,好似一副精心雕刻的画卷。
“娘子,没人。”香菱朝兰槐摇摇头。许家本来就不大,总统就三间卧房一间庖房,她每间屋子都看了一眼,别说人了,魂都没看见一个。
兰槐神色淡淡,她早就料到了。环视一圈,她径直朝正屋里面走。
木方桌、胡椅、胡床,竟然连书柜都没有。兰槐心底滑过一丝诧异,眼神打量的屋内的陈列,手放在方桌上滑过,突然一顿。低眉瞧,见是一张信笺。
兰槐将压在上面的灯烛拿开,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阿姊,今日我和滕娘有约,乐云楼见。”
乐云楼……果然没出事。
乐云楼是苏州最大的青楼,里面的歌姬能歌善舞还会诗文,是达官贵人和风流才子的温柔乡,价钱自然也被抬了上去。
许淞一个穷酸书生怎么会在那里有约,除非……
想到这,兰槐唇角牵起一丝笑,将那张书笺攥在手心。
许晴雨这时也回过神脚步生风的跑回屋,两人的视线刚好相撞。她眼尖的瞧见兰槐手上的书笺,额间突突的跳。
阿弟平日有事便会给她留下信笺,这该不会……
这倒霉玩意儿!
果然,下一刻,兰槐清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相信诸位都看见了,许家郎君并不在家。那我想我祖母将他打的下不来床这一荒谬的谣言为假。”
“好像也是这么一个理。”
“许家这脏水泼的。”
底下传来替兰家打抱不平的声音。
面对众人的倒戈,许晴雨脸上染了丝焦急:“万一我阿弟找人送他去医馆了呢,兰娘子别仗着有张巧嘴乱说!”
兰槐在心底冷哼一声,继续道:“许娘子别急,我还没说完呢。适才我在屋子里发现了一张信笺,大家能否替我瞧瞧?”
话音刚落,许晴雨就俯身过来想抢走,哪知半路杀出个香菱,将她死死挡在外面。兰槐也趁机将信笺递给下面的众人。
“我可不知,咱们苏州竟开了一家名叫乐云楼的医馆。或者说,许娘子还有两个弟弟?”
此话一出,再加上纸上写的内容,大家或多或少的都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许晴雨仍旧不改口:“指定是别人见我胞弟中了解元,前来诬陷也说不准呢。”
“不可能,我识得这字,与许郎君在乐云楼下面卖的诗画上面的字一样!”那人语气激烈,“我还以为许郎君为读书迫不得已才卖字为生,我还光顾过几次。没想到原来为的是这个,真是白瞎我的银钱!”
说完,男子还朝地上横吐一口唾沫,负手离去。
许晴雨也不是受气的性子,逮住空档就骂,根本不管人多势众。言语粗鄙不堪,连香菱都直皱眉头。
“娘子,咱们快些走吧,别沾上什么东西了。”香菱替兰槐支开一条路,“倒是可惜那上好的狐皮大氅。”
夜晚雪重,没了大氅,兰槐是咳着回家的。
“娘子,怪我怪我,没再带上一件备用的。”一下马车,香菱就搀着兰槐,眼底全是忧色,“回去我叫庖房煮碗姜汤暖身子,别染了风寒。”
香菱是个话多的,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一骨碌就往外倒,吵得别梨头疼。
“嗯,先别告诉祖母。派人去报个平安,顺便去找阿兄要我的文牒。”兰槐搭上香菱的手,语气带着些喘息。
香菱赶紧应下,到了屋子又是烧汤又是打水。听雨轩烛灯长明,角落处的安神香不知什么时候被点燃,一夜过去,灰烬落了满地。
兰槐这病来的汹涌,一连好几天都不曾出过屋子,奴仆丫鬟们进出都是轻声细语的,生怕打扰了里面人的睡眠。
这日黄昏,兰槐才悠悠转醒。眼神空洞的盯着头顶的窗幔,几缕风过,上面挂的银铃泠泠作响,才将她的思绪扯回。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娘子?你可算是醒了。”香菱从屋外端着盆水,一进来就看见兰槐靠在床头,“担心死我们了。”
“我梦见他了。”兰槐强忍着喉咙里的干涩。
香菱一顿,又赶紧倒了杯白水。
兰槐接过,抿了一口,低着头,看不见什么情绪:“把那只纸鸢拿来我看看罢。”
“娘子,他已经死了!你这又是何苦。”嘴上虽是这么说,香菱还是去另一边的木柜将那只纸鸢拿了过来。
纸鸢早已泛黄,但边角未曾残缺,一看主人家就保护的很好。
兰槐纤细的手轻轻抚上,感受着手下的粗糙,末了又将它置于心口,眼角滑下一行清泪,“不过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香菱叹了口气,走出门外叫庖房再上一碗软粥。折过身用水浸润手帕替她擦汗。
“烧水,我要沐浴。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兰槐别过头将那只纸鸢放在身侧,“我睡了几日?”
“整整五日。要是你再不醒,老夫人又要扣那医师的禄米了呢。”香菱伸出手指比了个五。
兰槐没再做声,她现在提不起劲。
香菱暗自将榻上的纸鸢放回原位,叫了几个丫鬟进来替她沐浴。一番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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