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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狂风烈烈,黑浪拍岸,宛若海怪吞人的巨口。

大雨比豆子还大,噼里啪啦砸下来,能在沙滩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拍得人头脸生疼。

近岸处停泊在海湾里的渔船随浪漂浮,摇晃得厉害,上面的人站都站不起,只能匍匐在船板上免得掉下去。

四下漂浮着不知谁家的锅碗瓢盆,木板竹席,乱糟糟的,像是一锅搅浑了的泔水。

不知谁高喊道:“走锚了——谁家的船走锚了!上面可还有人?”

后面半截话被风吹散,听不真切,但听见“走锚”二字的人都在风里眯着眼四处找寻,很快就发现一艘旧船当真顺水飘远,上面还有个小娃娃在放声大哭!

“是钟洺家的船!阿洺!阿洺——”

话音还未落下,就见一个人已在奋力追着船游去。

接连数道闪电劈过天际,映亮一方天地,白惨惨地照出被巨浪裹挟的小船,和浮在水面上的少年。

“涵哥儿,抱紧桅杆,千万别松手!”

钟洺看着好似并不远的船,每当觉得再过一瞬就能碰到船板,紧跟着就会有一个大浪将他扯回原处。

无数次给你希望,又夺走希望。

这就是不留情面,每年都要带走几条人命去祭龙王的大海。

一个漂来的木盆重重撞在钟洺的腰上,钟洺吃了痛,反过来却没有犹豫,奋力推着木盆向前游去。

哪怕船不要了,只要能接住小弟,凭他的水性和体力,总能挣出一线生机!

他和船一起被风浪卷走的小弟今年不过五岁,生得小小一个,此刻浑身湿透,听他的话没有乱跑乱动,只一味地哭喊着“大哥”。

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人都跟着揪心,不住摇头。

台风天最怕的就是舟船走锚,更忌讳走锚的时候船上还有人,莫说是个孩子,就是个七尺汉子,平安回来的可能性也只有五六成而已。

钟家小子到底是年轻了些,怎能犯这么大的错!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天依旧像被捅破了似的,哗啦啦地往下倾倒着雨水。

轰隆隆的雷声让钟洺渐渐听不清小弟的哭声,远处的船只也成了模糊的黑影,只有在闪电亮起的时候,他才能借着短暂的一瞬,去确认小弟是否还在船上。

“大哥!大哥——”

钟洺只记得耳边最后听到的,是小弟两声极其哀切的哭腔。

穿透了雷声,穿透了浪涛,像一把刀捅进他的身体里。

然后第不知道多少次,梦境里的木船在黑暗中猛然朝一侧倾覆,上面的小娃娃双手吃不住力,就这么掉进了海里,就如同落入其中的一滴水,很快不见踪迹。

……

钟洺在熟悉的心悸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一面额头突突作痛,如同有个小人住在里面,正一锤子一锤子地敲他天灵盖。

他捂着脑袋忍疼,眼睛酸胀,压根睁不开。

出于习惯地想翻个身,把额角抵住木枕,企图用另一份更剧烈的疼痛,将这噩梦带来的绝望抵消掉。

可是今天他一翻身,就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赤脚在被单上蹭了蹭,感到一片凉丝丝的舒爽,可见身下铺的是一张夏日才会用的草席。

然而眼下分明是北地的数九寒天,自己正卧在伤兵营的帐篷里。

他在今天的一战里被蛮子捅穿了肚子,摸着一片温热,血汩汩地往外淌。

直到周遭白花花的雪都被染上了红,方听到了收兵的号角声,被赶来的兵卒抬上担架送走。

之后……

之后怎么样了来着?

他只记得伤口剧痛,浑身高热,意识逐渐模糊。

有那么一刻,他确信自己要死了。

听说人死之后,会魂归故里。

钟洺在心中叹了口气,那便说得通了。

不然如何解释,他这会儿觉得自己好似久违地躺在船上一般,摇摇晃晃,窗外甚至还有阵阵涛声……

“大哥!”

一道脆嫩童声传来,伴随着“哒哒”响起的脚步。

钟洺心道,自己果然是死透了,小弟都来接自己了!

原来死后能和家里人团圆的说法是真的,早知如此,他一条烂命,不如早死了干净……

“扑通!”

钟洺的思绪还没转到头,就被一份落在怀里的重量给砸得睁了眼。

口水呛进嗓子眼里,害他拼命咳嗽了半天,稀里糊涂地想着人死了之后还会不会被呛死,没等想出个四五六,又被一个小巴掌糊了脸。

“大哥,快起床!”

小巴掌来自一双小短手,温温热热,还带着一股子海边常见的鱼腥味。

钟洺从巴掌的指头缝里艰难朝外看,然后鲤鱼打挺般,猛地坐了起来。

他睁大一双眼,先是难以置信地打量一番身处的木船,而后又低头看了好半晌怀里的孩子。

因为太过震惊,他甚至伸出手扯了扯小娃娃的脸蛋,又摸了摸他的脖子,是软的,热乎的,脖颈处还能摸到脉的跳动。

“……涵哥儿?小仔?”

他怔怔地张嘴唤道。

下一刻,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而他的神情依旧茫然。

“大哥,你怎么掉金豆豆了?”

钟涵坐在钟洺的怀里,不解地微微仰头看向他,伸出手替他抹眼泪,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梦到娘了吗?”

钟洺看着活生生的小弟,好半晌回不过神。

梦中凄惨的哭喊仿佛仍在耳畔,他用力捶一下自己的额角,企图破开这蛊人的美梦。

曾经他也不止一次在梦里梦到过小弟,甚至爹和娘。

但到了最后,无一例外,他们都会在自己眼前变成一滩腐肉与白骨。

骷髅上的眼眶暗而黑,直愣愣地盯着他,仿佛在谴责他荒唐的一生——

护不住小弟的命,护不住爹娘留下的船,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这一拳下去,毫不留情,种洺简直砸得自己眼冒金星。

怎料待眼前阴翳散去,面前种种景象仍在,梦境未碎。

……

如同时间倒转,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

虽然没赶上爹娘都在的好时候,可小弟还在!

钟洺一时不敢相信,思绪飞转,把他脑袋里的脑浆煮成了一锅粥,咕嘟嘟地冒泡。

他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压根听不到钟涵在喊自己。

可怜的小哥儿努力了半天,慌张极了,终于还是一瘪嘴,“哇”地大哭出来。

……

片刻后。

隔壁船上的二姑钟春霞听见侄哥儿的哭声,火急火燎地冲进船舱,一把揽过钟涵替他顺背。

“乖,乖,小仔不哭。”

她顶着一脑门官司,没顾上看钟洺又在闹什么妖,只看见了大白天的,船舱里就铺开了夜里睡觉用的席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大哥留下的大侄子小时候性子并不差,随了亲娘,模样佳,水性好,怎么看以后都会是个顶好的后生,怎知越大越成了个混不吝的。

成日里不务正业,要么就是往乡里城里窜,结识些三教九流的糟乱人,喊着什么不当水上人了,宁愿去陆上大户人家当奴才,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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