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锦州城外。
“簌——”
暗夜之下,羽箭飞如流星。
玉山之侧,小道曲折坎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急促。
段从南一身白衣,披麻戴孝,被段五带着奔驰于碎石之上。
树林间隙中,月光淌过身,段从南来不及抹去脸上泪珠,只抬头哀求拽着她的段五:“你别管我了!自己走!”
羽箭擦过身侧,段五仓惶回首,护住段从南,脚下更是步履不停:“不行!我答应过大人!”
“没有什么大人了……”段从南被段五裹挟着往前逃命,面色苍白,满眼绝望,“什么都没有了……我躲不掉的,你快走吧……”
段五执拗地带着她逃亡:“不……小姐……你一定要活下来……段家就你一人了……你一定要活下来……”
身后官兵嬉笑声不断,段从南只觉着他们是那兽场中供人娱乐的幼兽,恐吓追逐,供人取乐。
自朝廷来人后,一切都变了。
段从南眼见着兄长被带走,家财尽数被抄没,所谓豪门一夕倾覆。
西南流放路途遥远,兄长启程不出一日,却传来死讯,父亲一病不起,短短五日便撒手人寰。
从那之后,衙门官吏三天两头地上门骚扰,将段氏最后一点财产蚕食干净。
段从南从不知道,原来大延律法,有那么多条目,原来这世上有那么多罪名。
收走了财,他们便要地,没有了地,他们就要人。
“段大小姐!咱们老大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家那姑爷都跑了,你还矫情个啥呢?给哥几个当个妾,好好伺候,我们不嫌弃你!哈哈哈哈哈……”
耳边风声呼啸,官吏们笑声肆意,段从南强压下眼角泪水,袖中拳头紧握:“段五,若跑不掉,杀了我罢。”
段五摇头:“不……一定能逃掉的……上天保佑,小姐一定能……”
“簌——”
风鸣声奏,段从南耳边一热。
段五瞪大了眼,来不及捂住脖间血脉,颤抖着身,轰然向前倒去。
二人双双摔倒在地,段五的手死死抓着段从南,唇间“平安”两字彻底无声,死不瞑目。
一时风声凝固,只有无尽的嗡鸣声围绕段从南,她浑身僵硬,跪坐在段五身侧,血液自脸颊滑落。
王禄得意地收起弓,似是颇为满意自己方才射出的那一箭,他望着段从南,眼里满是精光:“如何?爷的箭术不错吧?”
似是一盆冷水自头顶倾下,段从南浑身一颤,她泪如泉涌,伸手欲捂住段五颈间源源不断的血液,唇微张,想说些什么,胸腔却压抑得发不出声来。
王禄翻身下马,向段从南走去:“早乖一点不就好了?非得再死个人……”
脚步声愈近,段从南颤抖地垂下头,手摸向身后石块,握紧,她合上眼,掩下眸中的懦弱:会很疼吧?
可再疼,也总好过活着面对这险恶世事,死了,也许能与父兄团聚。
可为什么?死前她为什么不将这些恶吏一道带下去?
但万一,一击不中呢?她又该如何面对往后的煎熬?
段从南握着石块的手开始颤抖,内心煎熬无比,她不愿再当一个娇弱的笼中鸟,连死,都要死的这么懦弱,这般窝囊。
须臾之间,段从南似乎做好了决定,她睁开眼,死死抓紧身侧石块,颤抖着等着王禄靠近。
王禄见段从南乖顺下来,眼底得意愈盛:“放心吧……爷会对你好的。”
在面前人蹲下身伸手的一瞬,段从南抬头,满眼决绝,抬手挥下石块。
可有一粒石子先打上了王禄的眼睛。
“啊——”
王禄吃痛,捂着脸向一侧倒去,段从南一击不中,石块重重砸歪王禄身侧地上。
“邦!”
一声巨响,王禄顿时明白段从南的意图,顿时盛怒,一掌抓住段从南脑后青丝:“贱人!”
段从南吃痛,仰起头,强忍着恐惧与泪水,奋力扇了王禄一巴掌,用尽全力骂了回去:“你才贱人!”
剩下几名官吏围了过来,显然要为王禄报仇。
可丛林之后,忽地走出一人。
“我看你们是太闲了。”
段从南一怔,回头看向来人。
吴双人拎着竹篮,冷眼看着面前一切。
王禄等人顿时神色慌张,连忙行礼道:“拜……拜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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