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霍离忧想象的那样,在大火烧尽树顶小庙之时,禁制也随之彻底消失了。
一切障目的迷雾都在磅礴的风声中化作飞扬的灰烬,障目术之下,巨树的真实面目,也不过是一棵最普通的梧桐树而已。
……但这并不意味着从一棵普通的高树上毫无防备地跳下去就会好到哪里。
尽管修士皮糙肉厚。
霍离忧落了地,找回了灵力,便可怜巴巴地去慰问被她拉下水的两个人了:
“两位姐姐,你们还好吧?”
这个人文关怀本来有崔瓒的一份儿,然而这时崔瓒已经拍拍衣角站起来了。
她一边借了霍离忧的灵剑,斩断她们手腕上那条碍事的缚灵索,一边代替卫绮怀回答道:“还活着。”
“……托你的福。”卫绮怀瘫在地上,腿有点软。
她不瘫着还好,一这样躺着,简直一眼就可以望见上方因为阵法失效而从高空崩落的树——
和妖。
妖修也够皮糙肉厚的。
卫绮怀暗骂几声,扑腾两下,认命地爬起来,招呼起两人,“他们要追上来了!先跑吧!”
*
霍离忧不愧是自小在这个禁地里摸爬滚打了上百次的人,甩开身后数十追兵也能连口气儿都不带喘的。
卫绮怀跟着她七拐八拐最后拐到了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应该又是窜进了某个地道,两扇门一合,便是一片阴森。
“放心吧两位姐姐,那些人一时半会儿闯不进来的。”她松了一口气,说。
卫绮怀环顾四周,对方才的爆炸还心有余悸:“这里不会又有什么机关或者禁制吧……”
“哦,阵法是有的,但是肯定没什么危险啦。”
霍离忧说得信誓旦旦,卫绮怀忍不住辩驳一句:“我还以为刚才那树也挺安全的呢,毕竟连灵力都用不了,可谁能想到上面还放了火折子啊。”
霍离忧抬头觑她两眼,底气微弱地举起手:“我拿上去的啊。”
卫绮怀:“……”
卫绮怀:“你放的?但是你放那玩意儿作甚?会炸的——”
她说到这里忽然止住,才恍然大悟:“等等,你就是要炸他们?!所以故意放在那里好让他们发现,对吧?”
霍离忧老老实实地点头。
“我还以为你和他们对峙时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是唬他们的。”卫绮怀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可你怎么会想到用那东西对付他们?”
霍离忧默然片刻,又很老实地交代道:“因为我就不小心点起火过……”
搞半天是实践出真知啊?!
卫绮怀肃然起敬。
此子大有可为!
被炸过还能想起来用这个东西算计别人,这孩子不仅命硬,而且前途无量啊!
这时崔瓒已经燃起了明火符,在她们这个临时的蔽身之所中四处查看着,摸到一扇门,她推了推,推不开。
她警惕道,“这门后有东西?”
“有。”霍离忧迟疑半晌,含蓄说道,“自来石。”
那不是古墓里用于防盗的顶门石吗?
卫绮怀大惊:“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
霍离忧欲盖弥彰地咳了咳,见卫绮怀依然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才支支吾吾道:“咳,是我爹的墓。”
卫绮怀:“。”
孝到我了。
她想了想,虽然不愿提起霍离忧的伤心事,可是走到这里,却又必须给她打个预防针,只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离忧,你现在对你父亲生前所为之事,知道多少?”
霍离忧的神色立刻复杂起来,无言片刻,她道:“在那些妖族口中,我、我知道了一些旧事。譬如,是他勾结妖族,私藏神木……”
嗯……看来她还不知道萧元还活着、而萧家被她爹灭门的事情。
“话说回来,”卫绮怀与她说了说自己的见闻,将发现萧元之事一笔带过,随即正色道,“离忧,现在妖族来犯,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去蔚海楼找你母亲禀明此事,以防当年围城之事重演。”
“是这样的。”霍离忧小声地答应着,却又话锋一转,“可是神木下落只差一步,我……”
卫绮怀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
毕竟现在,妖族和魔族都追到这里了,她也不敢放弃。
卫绮怀理解,但还是要问个明白:“虽然我知道这是你们的镇派之宝,可是它究竟有何值得你这样锲而不舍的?”
“不死神木在蔚海楼建立之初便被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是与上古神族的长生之术脱不了干系。妖族要它,或许图谋的是长生不死的秘密。”霍离忧犹豫着,终究还是将最后的秘密和盘托出,“可我要找它,却是因为神木自身维系着老祖宗设下的护城大阵。”
“蔚海楼掌门的亲传弟子都须修习秘法,以此来启用护城大阵。我当年也是,可是我学得差,修为还未到启用神木的时候,神木便遗失了。”
“自那次妖袭以后,蔚海城的护城大阵便名存实亡,而现在城内的那道禁制,是我娘设下的,可她以一己之力支撑,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若是此后再有围城之战,只怕非但她分.身乏术,蔚海百姓更是危在旦夕……”
“好。”卫绮怀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找?”
霍离忧引着她们走到一边儿,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铲子。
虽然其上附着了充溢的灵力,但也依然是把货真价实的铲子。
霍离忧举起了铲子,动作熟练,显然是有备而来。
卫绮怀:“慢着,你要做甚——”
霍离忧在侧面的墙壁上打了个洞,绕开那顶门石,进入墓道之中,凭借着她送父亲下葬时的记忆,避过了所有机关和阵法。
长驱直入。
卫绮怀叹为观止。
这就挖开了?
这丫头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技能?
挖开之后,霍离忧才有心思回答她的话。
“虽然因为当年我爹……神木不翼而飞,但我想,既然他没有把它交给妖族,应当会藏在某个地方。”说到她爹,她有些难过又有些尴尬地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修习的秘法,可以探查到不死神木的气息,两位姐姐,我们适才就已然走入这个气息之中了——它就在这里。”
崔瓒提出了疑问:“可,这是你父亲的陵墓。”
她说道这里,也稍微停下思索了一会儿,卫绮怀还以为她是惊奇于霍离忧这感天动地的挖坟孝女心,正怀疑崔瓒何时有了这样的道德标准,却听她道:“他下葬时你应该也来过此处吧?为何那时并未发现神木踪迹?”
卫绮怀:“。”
哦,原来崔瓒只是想问,能动手的话为什么没有早动手。
好现实的问题。
不愧是她。
“我……我不知道,也许是被我爹暂时封住了。”霍离忧苦恼地摇摇头,接着又向她们招手,“总之,还是先帮我把它抬起来吧。”
卫绮怀:“抬谁?”
“别愣着啊,卫姐姐,我要先把这两道护法符印破了,腾不开手。”霍离忧冲她努了努嘴,示意崔瓒动作比她快多了,二话不说就帮忙。
棺材盖啊?!
抬别人棺材盖这事,卫绮怀不陌生。
但是……就没有什么别的讲究了吗?这么直接动手掀?不需要避讳点儿什么吗?!
而且虽然你爹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对于撬自己爹棺材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表现得这么轻车熟路自然而然吧?!
霍离忧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心里嘀咕什么,颇为老成地长叹一声:“卫姐姐,我没有那么多忌讳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神木,至于守不守规矩的,就日后再说吧……禁地闯都闯了,前朝留下的老树都烧了,还差这个吗。”
“更何况,我爹若是在天有灵……”说到这里,她神色黯然,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最后只得自己开解自己,轻声道,“罢了,他要真有灵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唉,再怎么也犯不着折腾我们。”
破罐子破摔了啊喂!
卫绮怀对她的心态心服口服,深吸一口气,抬手帮她去掀棺盖,却仍有话要问:
“不过,为什么一上来就直奔主墓室掀棺材啊?”
新体验,帮朋友挖她爹的坟,开她爹的棺,真是人生新体验。
“因为先前那棵古树之下,对应的便是这座墓了。古树之上不见踪迹,只好从下找了——不知我爹当时为自己选此设墓时,有未有过如此考量。”
霍离忧说得有理有据,“就算不谈这个,我亦认为,我爹如此在意不死神木,定然不会令它如寻常宝物一般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或许就会将它藏于此处——卫姐姐,小心!”
一阵阴风吹过,大朵大朵的黑雾扑了上来。
卫绮怀惶急之下,后撤两步,待看清那些东西后,霎时悚然。
破开护法符印后,沉重棺盖被她们拉开了一道缝隙,可就在这一指宽的缝隙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伺机窜出,仅在眨眼之间,那些东西就匍匐而上,疯狂蔓延,如同挤挤挨挨的爬山虎,无孔不入地占据了整具棺椁,并且大有继续向外飞扑的趋势。
这口棺材究竟孕育了什么东西?
“离忧。”她一边观察着那些东西,一边向霍离忧道,“我以为你家的这宝物最起码是块木头,没想到竟然是木耳啊!”
霍离忧:“……不,不该如此的,神木只有在护城禁制启用时才会生出枝叶,其枝叶颜色,也不是焦黑的——”
“好吧。那对你爹身上长木耳这件事。”卫绮怀说,“你有什么头绪吗。”
“……卫姐姐。”对于这个相当冒犯的问题,霍离忧有些难为情,只好保守地纠正了她,“只是我爹棺材里长木耳了而已。”
崔瓒:“这是木耳吗?”
“开棺能开这种东西,真的不是触犯了什么禁忌吗?”卫绮怀没有回答她,提剑正准备挑下一朵木耳仔细看看,却见崔瓒径直走上前去,拔剑一斩——
剑光既出,却使得黑雾更加炽亮灼目。
“砰——”
“砰砰砰——”
接连爆裂的灵光在阴暗的墓室里逸散开来,真气紊乱,卫绮怀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焦灰,对自己腰间的护身法器表现了十足十的敬畏。
接着她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悄悄踢了踢被炸飞在一旁的崔瓒,也对她表现了十足的敬畏,“崔瓒?崔瓒?你最好没死。”
崔瓒一个鲤鱼打滚地弹起来,第一句话就是验证结论,“不是木耳。”
“嗯,坏消息是,它不是木耳。好消息是,这玩意儿会炸。”卫绮怀还有闲心给她鼓掌助兴,“不知道它和先前那棵倒霉的树有没有什么亲缘关系——不过咱们命都挺硬的,可喜可贺。”
“这东西灵力流转时的符文,似乎有些眼熟……”没管她们两个的废话,霍离忧爬到棺木前,对着攀缘其上的生物再三确认,终于豁然开朗,“我知道了!是神木!”
崔瓒道:“你方才还说不是,为何现再你又认出来了?只是因为符文?”
“是!我学了这许多年,绝不会认错的!虽然形态有异,但这东西上的符文恰与神木启用时现出的符文一致。只是,纹路虽一样,走向却被逆转了……不知道我爹生前对它做了什么,神木竟会长成这么个样子。”霍离忧在空中给她们比划了一下,又指了指棺材,“两位姐姐,我猜得没错,神木应当就在这里了,我们再找找看吧。”
“既然灵力运行的原理是相通的。”卫绮怀提议道,“那你要不试试用你家的秘法让这些木耳们先收回去?不然这么碰一个炸一个,我们也不好动手。”
“可是,”霍离忧又有些踌躇,“虽说道理是相通的,可我从未成功过——况且那个秘法,须得五名以上的掌门亲传弟子合力完成。”
“离忧,现在也不必完成那个秘法,只是试着去疏导一下神木而已。”卫绮怀说,“实在不行,死马当活马医吧。”
崔瓒则提议:“我们为何不站远一些攻击它,让它自行烧尽?待它悉数消失后,就不必担心这个后顾之忧了。”
“确实是个一了百了的法子,但是……”霍离忧话锋一转,语气幽幽地婉拒了她,“那样的话,我爹也被烧干净了。”
卫绮怀:“……”
崔瓒:“……”
崔瓒表现出了少有的服软:“那还是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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