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嬴政皱着眉头,遍览宫中战事记录的他自然知道这个早就亡国的贵族,只要稍加思索便很快明白吕不韦在筹划什么,“可是曾为舜帝史官,善于编撰历法的那个容氏?”
内官显然早就了解过,很快接话道,“容氏如今居夏县,主君并未前来咸阳,只有因有农官的徭役在身,所以尚未去军中的幼子前来赴宴。”如今县以下的农官和政务官都是以徭役的形式分派给各地的。
“不过奴听说,这位容氏幼子少有才名,为农官期间也颇得县中赞赏,吕相恐怕属意于他。”实际的传言比这些夸张,但内官觉得都是吕不韦的造势,便没有将这些添油加醋说出来。
嬴政敛目冷笑了一声,惊得内官连忙俯身飞快地继续说,“昌文君此次没有派子弟参加吕相的宴会,奴斗胆猜测是为了王上婚姻之事。”
说完才等了半晌,见嬴政没有动怒才偷偷抬头,却依旧不敢观察一下他的脸色,只能暗中揣测王上的心思。
如今王上即将亲政,比起亲政的时间,朝中大臣们更关注王上会迎娶哪国贵女为王后,这几乎决定了日后朝中是否会有新的势力。先前宣太后当政时,朝中楚人便多,秦王的后宫中楚女也多,如今吕相不愿楚人再入秦宫,而赵太后、昌文君对此也有自己的谋算,王上不愿受这些人的桎梏,当然不能草率定下王后人选,所以才一拖再拖。
内官此时提出这件事,便是想转移一下王上的注意力,希望王上不追究他方才私自评论容氏的事情。
嬴政看出内官的心思,但也没有在意,低眉沉思了片刻后,吩咐道,“吕相定下太史的人选后,传其入宫面见寡人。”
“诺。”
嬴政撑着头,随手翻看今日的奏章,心中盘算着。朝堂上楚人和吕不韦的拥趸各占半壁江山,其他各国出身的士人则见缝插针,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如今实在不是迎娶一个不知底细的王后的好时机,即使朝局稳定,他也不想立一个可能会影响大秦征程的王后,但想让吕不韦妥协,单是口舌之辨恐怕很难。
他本不愿接受一个不知所谓的太史入宫,但相比迎娶王后之事,他当然更倾向于同意吕不韦安排一个无关紧要的太史。
不过......
若是新太史真有才名,倒也不必在意其是否为吕不韦的人。
“总之,先见见再说,若是纸上谈兵之辈,也能通过此举向吕不韦示好,放松他的警惕,不算白费功夫。”嬴政边想,边给奏章上做了个标记,以示同意。这些奏章最后还会送回作为丞相的吕不韦手中,然后下放执行。
在嬴政的要求下,吕不韦很快就将容安的名字交到他的手上,几乎是在同一天,来自咸阳宫的使者就来到容安下榻的驿站,替君王邀请容安入宫一绪。
容安如今只是白身,君王自然不会摆什么仪仗,容安只是收到一卷用竹筒封好的请柬。他看着泥封上代表秦王的徽记,将竹筒拢进袖子里香使者躬身行礼,算是应下。
“安先生,可要奴备下入宫的礼服?”
等到使者离开,刚刚一直安静侍奉在侧的一名侍从躬身凑到容安身前,低声询问道。
吕不韦知道容安此次是匆忙前来,并未带多少贴身的仆从,所以将容安的名字递给秦王后,便将自己府中的侍从送了些能干的到容安暂住的驿馆里,原本他打算为容安安排住处,不过被容安婉拒了。
容安并没有回避众人,直接将手中的竹筒拆开轻轻一抖,长长的竹简便舒展开来,在即将垂落地上的时候,被容安用另一只手稳稳托住。
请柬内容是秦国一贯的简洁明了,竹简如此长的原因是上面详细写了容安应从哪里进入,去什么地方等待,以及一些宫闱禁忌。
容安看完后笑了出来,对侍从说道,“不必了,王上没有以仪仗来请,应该不希望太过招摇。”然后在侍从似懂非懂的目光中温和的吩咐着,“帮我备些简牍,若是可以,还请寻些纸。”如今的纸并不能用于书写,过于柔软的质感和粗糙的工艺导致它只能用作包装(1)。
而这种包装材料又比不上如今常用的木竹制品和布包裹,所以比较难寻,容安并不抱什么希望,又嘱咐侍从找不到莫要强求后,便转身返回书房。
驿馆常接待前来咸阳谋官的士子,所以也备有公用书房。虽然叫做书房,但此时书籍珍贵,驿馆中并无藏书,只是这地方宽敞还提供油灯,能供人书写,所以容安这几日大多时间都在这里读书。如今书房人少,他又坐在僻静处,所以无人叨扰。
从夏县带来的侍女正跪坐在案几前磨墨,见到少主进来连忙放下墨条,趴伏在席上行礼。虽然吕不韦送了不少侍从来充门面,但实际上容安真正的近侍只有侍从申徒和侍女嵂女。
容安一震袖子坐在席上,将整理好的木札取出排在案几上,嵂女将已经研磨好的墨汁乘在碟子中,又净了手为容安冲蜜水,备在耳杯中。容安已经排好木札,思索片刻便让嵂女去休息了。
秦王好像想展示对吕不韦的重视,连带着容安觐见的时间也被谒者优先安排,被定在了后日。此时许多士子都是被举为官,许多士子在面见君王前都会准备政建文章,以向君主展示才学,容安自己也不例外。
前世容安也在凡间大乱,黎民凋敝时入世,为苍生博生路,但能出世时他已经是师尊之下第一人,凡间百姓多为敬重,帝王们更不敢苛待,大多对他听之任之。所以,前世今生算下来,这也是容安第一次为了说服君主写政论。
驿馆中人员穿梭来去,容安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回廊上仆从将袖子和下裳用缚带勒在腰后,端着漆盘匆匆行过,为各自的主人奉上所需;往来的游人穿着深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偶尔用陌生的各国语言低声交谈,间或是引起一阵惊呼;还有来咸阳寻求机会的士子学者,偶尔到公用的书房中写信,偶有商谈声。
只是,明明窗棂就在容安身边,他与旁人之间也并无阻拦,可却好像有一面无形的屏障将容安和这个世界分隔开来,他低头沉思时,就像是沉入了自己的世界,而周遭发生任何事都无法撼动这位年轻人的意志。
“臣观秦之先王所为,不以私心屈意,而以万事功业为先,窃以为秦之志不在四关之内。王上得五世之余烈,又恰逢大争之世......”
“今楚国之内宗族林立,地广而无人可治;燕赵之地,外有匈奴作乱,有能将抵御外虏,然君疑臣,难为长久之计;韩魏紧邻强国,内忧外患,不足为虑;唯有齐鲁之地,外无异族强敌,向西出兵而无后顾之忧。故此,天下大争,以齐、秦为先。若可远交近攻,分化各国,以秦之武力,于泰山之上挥斥方遒,并非难事......臣以为,攻城为易事,而守城则难......”
容安并没有再详细写,只是又写了些溢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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