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位娴静优雅的少女,警长的戒心少了大半,只简单在屋里看了一圈,又上阁楼转了转,再回来,说话声都变得柔和起来:“抱歉小姐,这是必要的例行公事。”

一旁的年轻警员红着脸,抢过话茬,一边说,一边想牵起雪茸做吻手礼:“美丽的小姐,请原谅我们老大的粗鲁,他没读过书,永远不会怜香惜玉……”

在他牵过雪茸手的前一秒,警长直接“嘭”地一声朝警员头上来了一巴掌。

看着龇牙咧嘴的小年轻和暴怒的警员,雪茸不为所动,面色依旧是疏离和清冷,像是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

管家见状挑起眉,懒懒开口道:“不好意思,她又聋又哑。”

再多问两句,怕不是眼睛都要瞎了。

看着雪茸脸上油盐不进的冷漠,警督们脸上的愧疚更浓烈了——上帝啊,看看这位悲惨可怜的姑娘!我们刚才都对她做了什么!

尽管如此,警官还是非常尽职尽责地询问道:“我听说,这间商铺平时没有人,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梅尔挑起眼皮,颇有些不耐烦:“我们自己的店铺,回来还要报备么?”

说得有道理,警督有些不服地沉默,又伸手检查他们的证件——

能在逃亡前就想到准备假发裙子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环节出现纰漏。

证件上的名字叫艾琳·坎贝尔,看姓氏,应当是大陆著名珠宝世家的大小姐。

小警员看着证件上尊贵的镶花纹路,低头嘀咕了一句:“坎贝尔家还有个女儿?第一次听说啊。”

管家也不多解释,只是抬起眼皮,没头没尾道:“她是天生聋哑。”

天生聋哑所以自卑不爱见人,好面子的坎贝尔家族也自然不会愿意让她出面、甚至不愿别人知道家中有这样一号人的存在。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居然得让人点破才能想明白,可真是该死啊!小警员恨不得给刚刚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临走前,警长还是象征性地让猎犬闻了闻。那大家伙试图靠近的时候,像是闻到了什么,“阿嚏”一下打了个喷嚏。雪茸本就厌恶猎犬,借此机会毫不掩饰地皱起眉,提着裙摆向后退了一步。

警长见状,又一巴掌甩到狗脑袋上,呵斥道:“没礼貌!”

猎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嗷呜一声,委屈巴巴地夹着尾巴缩了回去。

临走前,警长给梅尔递上了一张羊皮纸卡片,上面写着“已搜查,无异常”,还盖了警署的公章。

“下次其他人来搜查的时候,给他们看这个就可以了。”小警员争着表现道说,“可以少给你们添麻烦,也节省了搜查的时间。”

接到这张卡片,“艾琳小姐”冰封的脸终于融化,提起裙边朝警员行了个礼,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小警员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

这一场气势汹汹的抓捕,抓到真正的嫌疑人面前,就这样结束了。

莱安小心翼翼地目送警督,看着小警员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雪茸,又看着老警长一步一巴掌地甩向他的脑袋,直到确认彻底安全,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还没放松几秒,就听那“聋哑大小姐”平静地开口道:“出来吧。”

莱安被他喊得汗毛竖立,也不知在心虚什么,心脏狂跳地从巷子探出身来。

一回头,雪茸已经没了身影,那高个子的猫耳管家,琥珀色的眼睛晲着他,让莱安一阵背后发毛。

这人举手投足都完全是一只猫的样子,懒散的同时却又极度敏锐,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傲气和阴沉。

“梅尔。”铺子里传来雪茸的声音,“让他进来。”

管家这才瞥了莱安一眼,给他让了路。

这间铺子乍看起来,就是一间平平无奇的钟表店,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壁上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机械钟表,那间阁楼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

但雪茸只是合上门,轻轻拨动门口座钟的指针,整个房间的墙面忽然轰隆隆移动起来,一面暗墙便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莱安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面墙上挂满了叫人头皮发麻的武器,火铳、燧发枪、匕首、十字弓、短剑……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他没见过、带着浓烈东方色彩的器件。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黄铜味,这冰冷的压迫感,一下子让莱安联想到了戒备森严的军械库,他意识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赶紧收回目光,丝毫不敢乱动。

视线实在无处安放,他就只能悄悄抬着眼,看面前还没来得及卸下装扮的雪茸。

不得不说,这人扮女孩子是真的……真的好看。莱安惭愧地垂下眼帘,完全能理解刚才那些警官的昏头。

似乎是感受到了莱安的视线,雪茸轻笑了一声,摘下帽子和假发,被压了许久的耳朵终于得到解放,轻轻抖了两下。

看起来好好摸……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莱安就在心里捅了自己一刀。

雪茸摘下手套,一边轻轻揉着被压痛的耳朵,一边向管家介绍道:“梅尔,这位就是莱安·德文伯爵,刚刚在教堂帮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

接着他又看向莱安,口吻是让他心脏乱跳的温柔:“亲爱的,这位是梅尔,我的小猫咪。”

这人东一句“亲爱的”、西一句“小猫咪”,好像对谁都很亲昵似的,但细看他的目光,又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同样的,梅尔也根本没正眼瞅自家主子,只懒悻悻打了个呵欠,就化成一只通体乌黑的猫,趴到一边闭目养神了。

这目中无人的冷淡,主仆俩倒真有些一脉相承的相似。

莱安此时没心思观察那么多,好不容易把凌乱的大脑捋清,才小心翼翼地问:“哥,那个飞艇……是你……?”

雪茸弯弯眸子:“是啊,有没有觉得轻松多了?”

又是假装替自己着想!莱安对这一招逐渐有了抗体,只是短暂地迷失了一下,便很快认清现实——虽然那大家伙炸成碎片、再也飞不上天的时候,他是真的感觉轻松很多,但是下一秒自己就被通缉了。

怕是这辈子都轻松不起来了。

莱安沉默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接受神的选择?为什么要反叛?为什么要炸飞艇?

“我在教堂里也说了啊。”雪茸摊开手说,“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凭什么要接受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用莫名其妙的理由,把我的一切都带走了?”

莱安微微一愣,有些将信将疑:“哦……”

可现在沦落到逃犯的地步,不更是失去原有的一切了吗?

雪茸大约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伸手拉开窗帘,让他看窗外的天空上,那骤然降临世间的钢铁心脏。

雪茸问:“看到了什么?”

莱安答:“机……机械之心……?”

雪茸问:“还有别的吗?”

莱安摇头:“……没了。”

“是啊,仅此而已。”雪茸摊开手,“我只信我看得到的东西。”

说完,便转身上阁楼换衣服了,只留莱安一个人对着一堆武器面壁思过。

他晕晕乎乎反应了半天,才大概明白这人的意思——神明虚无缥缈,所以他不信神。

可是,如果神明并不存在,机械之心是依靠什么漂浮在天上?又是因为什么,能给大陆传送源源不断的能量?

莱安有一肚子想反驳的话,但他还是识趣地憋回了肚子里。像雪茸这样的无神论者,是全民信教的大陆最痛恨的异端,但这人早已经不只是立场出了问题,比起他的所作所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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