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残风卷雪,萧萧而下,漆黑的原野上,四处呼啸滚过风雪声、枭叫声。
阿银披着薄薄的银袄,从厢房屋脊顺着梯子走下来,听取了一会儿寨堡外的动静,与他猜测的半夜偷袭一事脱不了干系。
风雪声是老天爷变脸的前兆,掩盖了零落的枭叫声,而枭叫声应是秋上派系的暗语传令手段。
就如阿银猜测的那样,秋上出使寨堡,不可能不安排兵力布置、后继的应对。
他觉得这事儿由秋上出面,很稳妥,又恃天冷,就想回到厢房里,暖融融的躺赢。
第一个不让他回房躺着的是厨房的婶娘。
看他把自己收拾得清爽俊丽,啧啧惊奇,想与他说个媒。
阿银暗地摸了摸很瘪的钱袋,涩然道:“我好穷地。”
婶娘越看他脸越满意,“就这模样,做个上门女婿也不亏呗。”
炎颜心急火燎过来护犊子,将婶娘撵走了。回头又说:“你那什么馋嘴方子给你要来了,什么时候把欠我的帐算一算?”她从腰后取下一个小算盘,霹雳吧啦一阵拨算,说:“雇人送饭、买消息、打点狱卒、通融关系、给你置办衣帽鞋袜、脂膏药浴……唉哟,花钱的地方太多了,都给记不清,不如二一添作五,给我三百银。”
阿银拿出一张金叶递了过去:“只有这么多,您先垫垫。”
“剩下的怎么办?”
“我想想办法。”
炎颜轻哼一声,收了银票,“肚子还饿么?听说你在花厅吃得不利索。”
“不吃了,睡觉。”
炎颜进屋给阿银收拾暖炕。
阿银百无聊赖坐在廊下掐手指算卦。
第二个阻拦阿银回屋躺赢的是铁匠。
一进院门,铁匠就对阿银说:“今晚局势阴晦不明,二公子较为担心,想请你再去花厅议事。”
阿银掩袖轻轻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
正说着,耶律慕打着伞居然纡尊降贵亲自来请了。
他清落落站在院中,“小郎君借一步说话。”
四周的仆妇连忙关窗熄灯,缩回厢房里不作声气,连炎颜都躲着不出来,她们这样做,既是避嫌,也是尊示主家公子。
阿银回:“明早再说吧,我想睡觉。”
耶律慕行大礼,“倘若明天这寨堡还在——小郎君想睡多久都行。”
阿银只得恭整面容,走回院里,半揖道:“小的只是个随侍,凑巧兼职佐驾,两边公子的事务何其重要,小的哪敢说道。”
耶律慕将青布大伞擎举到阿银头上,与他的距离便拉近了几分,贵族熏香冲淡了雪风的冷。
阿银见是舒适,便未后退回避。
耶律慕诚恳道:“楚世子金口玉言难开,谢公子谨言慎行不多说,只有央求小郎君您,给我指点一下,今晚这场会晤我有几成胜算?”
“公子的话,我听不明白。”
“楚世子只带了小郎君随行,听他说,平日里也多依仗于小郎君,因而……如是想,从楚世子嘴里探不出来的消息,说不定,能得到小郎君的一两点提示。”
哪有从主子嘴里套不出来话的,就去小的面前打听,难道小的不知道口风要紧嘛?阿银提眉乜了一眼耶律慕,瞧他也不是个拎不清的,顿时醒悟到,这人怕是直冲自己来的。
“公子想要什么提示?”
“两日前,盐田被炸,滩场尽毁,闹出极大动静,据闻楚世子以公干身份入场,被迫卷入狩猎行当中。如今他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不回军营搬救兵,突然造访鄙处,难道是想得到寨堡的庇护?”
“我未到厅前,楚世子与你说过哪些话?”
“提议和我结盟,组局游猎,重新划分地盘。”
“我相信楚世子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此话怎讲?请小郎君一定要示下。”
“倘若猎物不进局,你是不是要引他过来?”
耶律慕稍稍震惊,“您是说——楚世子亲自将夷离堇引向我这寨堡,逼我动干戈?”
阿银露出个瘆人的笑,“公子现在才想到,是不是晚了点。”
耶律慕虽处在难以置信中,谈吐礼仪未有一项落下,持续行大礼,用恭顺谦逊的态度掏邀阿银的话。
他说:“实不相瞒,小郎君义兄找我,建议我加强防守,尤其是加强城墙上的石料、火油、投掷矛。我这一听,觉得夷离堇很快就要打过来,不知今晚寨堡能捱得过么?”
“有世子秋上坐镇,怕个什么。”
“话虽如此。”耶律慕诚恳看着阿银,“这座寨堡比我身家性命更重要,很多百姓得以庇护于此。而平日里寨堡防守过于稀疏,人手调度不足,真要打起来,我担心撑不了多久。”
“那公子想怎样?”
“我想请小郎君施以援手。”
“怎样帮?”
“一是向楚世子打听打听,他可有退敌的方法。二是劳您大驾,去墙头帮助铁什长巡守。”
“太麻烦了,我想睡觉。”
耶律慕行的谢礼还未直起腰身,听到拒绝,一时不知怎么办,就定在了那里。
铁匠走到阿银身后,用右肩抵住阿银的背,接住了他打瞌睡的身子,还轻咳一声。
阿银伸出一根手指,撑开打架的眼皮,无奈说道:“叫铁匠先顶顶,我睡好了才有精神,后面帮公子守城。”
耶律慕忧心忡忡:“若是守不住……”
“就请楚世子登城玉石俱焚。”
发落一句,阿银再也顾不得其他,走进厢房里倒在了炕上。
炎颜随即点亮一盏小小的灯,并给阿银盖上被,问道:“公子找你商议什么事?”
阿银不瞒自家人,照直说了。
炎颜坐在炕脚纳鞋底,“我瞧公子和你说的挺好的,走得又近,八成是想你施展些拳脚功夫,帮他度过今晚这场难关。”
“那还消说,就是铁匠向他荐了我,这胳膊肘儿尽是往外拐。”
炎颜想了想,过后叹口气,“铁匠也是好心,你想想,我们娘仨,吃住都在寨堡里,靠二公子庇护,没做得些功劳出来,怎么好意思在这儿安身。”
“我懂的。”
“楚世子那边,你要不要辞个工?”
“嗯。”
“真的舍得离开那满身富贵的世子爷?”
阿银淡淡道:“和他说话很费脑子,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抓住把柄;二公子为人宽厚,跟他说话不用端着,朝后看,我要挣些盘缠营生,也少不了二公子的帮衬,还是留他这边为好。”
后面声息渐无,炎颜抬头看,原来是阿银念叨着二公子的好处,迷迷瞪瞪睡过去了。
院子里,耶律慕浅浅驻足一会,没见到阿银再出来,才知他是铁了心要睡觉。耶律慕胸襟开阔,断然不会与宾客计较,正打算举伞离开。
倒是身边铁匠说上了话:“公子请放心,阿银做事有分寸。若是他肯出手,不是我托大,保护公子是绰绰有余的。”
耶律慕笑道:“如此说来,今晚我跟在阿银身边,就能稳妥了?”
“是的。”
“那我这座寨堡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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