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玛莲妮亚做出些反应来之前,吉尔伽美什先一步伸手扶住即将失去力气而猛然倒下的挚友。
他眉间紧锁着,一面从宝库中召唤出了维摩那。巨大的飞船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乌鲁克。
然而,就算回到城邦的中心,恩奇都的状况却也并未好转。
从还能正常交流和行动,到身体已无法自主施力,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他的身体就像是即将失去动力的机器,只是在勉强燃烧着为数不多的余料支撑着运转罢了。
事情急转直下得太快,玛莲妮亚没能弄清楚他究竟为何会成为这副模样。
那时在他们交谈间,【天衣无缝】的力量让她突然看到了数秒之后的景象。
她知道恩奇都会突然倒下,可她没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
等到日落西山之时,绿色之人那美丽的面容已不再鲜活,他的目光也慢慢失去了神采。
他被吉尔伽美什放置在那颗重新生长的圣树下,以此延缓着生命力的流逝。然而就算圣树持有着生的力量,现如今也无法做到令他恢复如初。
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玛莲妮亚站在行宫的屋檐之下,看着英雄王怀抱着挚友的背影,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并不想知道这最终的结局,但【天衣无缝】却让她清晰地知晓答案。
数秒后,恩奇都将会永远闭上那双灵动的眼睛。
对于这最初相见时便对她报以相对善意的人,玛莲妮亚尚且存有留念。
若是没有他,恐怕她与吉尔伽美什之间将会以一方死亡为结局。
恩奇都用他的方式,避免了一场战争。促成了一桩合作。
他不似那些厌恶到想要除去她的众神。
——恩奇都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和他曾有过简短的谈话。
在吉尔伽美什短暂地离开为他于各处奔走寻找方法时,恩奇都还在用那温和的眸子望着她,露出安抚性地微笑。
“没关系。玛莲妮亚,不用为我担心。”
“......”
“你看起来便早已知道我会如何了吧。”他缓慢地说道,声音也因为无力而小了下去,“吉尔他大概也是知道的。他也看得见。”
“......不想活着么?”
“即使我想要陪着朋友一起前行,可神明不会允许。我的机体(身体)已开始生锈,在不久之后,恐怕就会碎裂。”
绿色之人的指尖泛着土色,其上已隐隐产生了裂痕:“权能已经从内部摧毁了我,纵使是米凯拉也无法解决。”
那并不是“人类”所具备的特征。
在那里拥有着意识的,是一个由神明用泥土所铸造的兵器。而现在他要被神明收走一切了。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们铲除了【天之公牛】。”
他说:“而我也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完成我的使命。——这便是惩罚。”
玛莲妮亚当即否认:“那不是你必须要有的使命。”
“......是的,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对于她果断的否决,恩奇都笑了,“也并不后悔。”
“只是,想到日后他将一人独行,我便会感到悲伤。”
“......”
思绪回转蹁跹,玛莲妮亚收回目光,定焦于雨幕中吉尔伽美什的背影。
绿色之人已永远闭上了眼睛,双手无力地垂于地面。
在雨中英雄王的身影僵直矗立着,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他没有出声,但暴雨和狂风却像是在代替他一样怒号得格外响亮。
玛莲妮亚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停驻在原地。她取下翼盔来,将义手刃背于身后,垂下头不言不语。
恩奇都最后对她诉说的话语仍回响在她脑海里。
“只是在那之后,恐怕神明们会将矛头对准你,玛莲妮亚。”
“吉尔是乌鲁克的王、女神宁孙的孩子。众神若是找不出错处,纵使万般无奈也不会将他裁决。而你们不同。”
绿色之人的诉说宛若叹息。
“——带上米凯拉和那个孩子,想办法离开这里吧。这里并非你最终的理想之地。”
——离开这里。
要如何离开才好?离开之后,又能去往何方?
她细细思索着。
萨菲罗斯站在她身后,与她一同望着这倾盆的雨幕。
良久,少年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望向看上去面无表情的她。
他能轻易察觉到四周凝重而悲伤的气氛,而面前的女武神同样显得有些情绪低落。
雨势一直持续了很久,王也一直没有起身。
他在树下呆了很久。
过了几天,王消失了。
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恩奇都的身体。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那里,吉尔伽美什就像是在一夜间人间蒸发了那般。
他没有将自己的行踪告知任何人,包括玛莲妮亚。
可诺大的乌鲁克没有一天不需要王来维持运转。
就在玛莲妮亚以为这座城邦要因此濒临崩溃时,她双眼所看到的现状却令她收回了这样的判断。
吉尔伽美什缺席的那段时间,协助处理政务的书记官兼祭司长西杜丽便暂时代理了这些事。
那些知晓王离开的人们仅仅只是慌乱了一个晚上,很快便在西杜丽的鼓励下再度振奋起来,一个个投入了日常的工作之中。
——自恩奇都陨落后,尽管各式各样的天灾不间断降临了这里,城市却被乌鲁克的市民们自发地按照王离开前所制定的法则运转着。这里的人民在面对这些灾难时,显得前所未有地坚韧。
他们坚信着吉尔伽美什会在某一天归来。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天,祭司长更是壮起胆来,主动找到了玛莲妮亚。
“很抱歉这个时候来打扰您,玛莲妮亚大人。”在找到玛莲妮亚时,这名女祭司长的态度毕恭毕敬,“但此事已迫在眉睫......北方城市基什,出现了叛乱。”
“......”
“没有王来决断,而我也没有战事上的经验。可恩奇都曾和我们说过,您对此十分擅长。——还请您,决断一二。”
玛莲妮亚沉默着站在树下,转头遥望过来。
良久,她开口询问道。
“乌鲁克现在有多少士兵。基什有多少。敌人有多少。”
“......留在城邦之内的,有300人。基什有100人。叛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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