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禀冬虽散,料峭春寒。

城外的冷风甚大,那些难民全是衣衫褴褛之人。哆哆嗦嗦躬着身子,排队领取清粥。

此时早过了午时,江婉莹离开侯府之时,尚未顾得上用早膳。

当真饿得饥肠辘辘,抚着肚皮祈祷能有她一口粥喝。

俞百川瞧见来人,又逗笑道:“没碗的姑娘,怎么又是你?难道一碗不够吃不成?”

接着俞百川拿着铜勺,当当地敲了锅沿,装模作样为难道:“只剩锅底了,今日的粥全部施完了。”

江婉莹吞了吞口水,将碗递给俞百川。

俞百川将锅底搜刮干净,也只有半碗稀粥而已。

“喏,就这么多了。”俞百川递还给江婉莹。

江婉莹愁眉不展,这半碗粥估计还不够那位老婆婆塞牙缝。她自己还饿着肚皮呢,满心期待问道:“小哥,明日还施粥吗?”

俞百川放下铜勺,活动着发酸的臂膀,开玩笑道:“没碗的姑娘,你不会还想着来蹭吃蹭喝吧?”

江婉莹其实只是想,她熬过一夜,明日再来讨一碗粥喝。毕竟她那点银子,能省一点是一点。

她方想张口回答,一个男子清冽的声音传来:“百川,事情如何了?”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江婉莹循声望去。登时秋瞳潋滟,荡起惊艳的眼波,原来是那位俊美的公子。

萧景飏一袭月白色的锦袍,气宇轩昂,仪态翩翩走近俞百川这边。

俞百川迎到萧景飏身旁,附耳低语几句。

江婉莹听不见二人在言语什么,只是她还没得到答复。杵在原地,想再问上一问明日到底施不施粥。

眼见二人窃窃私语完毕,俞百川抬手打了一个手势。一群官兵横到了城门前,接着城门轰然关闭。

江婉莹胆战心惊,这是要作何。还未天黑,未到城门关闭时。这城门关了,她今夜该如何安置。

接着有官兵围堵,将难民聚集到一起。

一个穿着绯色官袍,一脸正气的中年男子,大喊道:“当今圣上爱民如子,命本官派人,护送各位乡亲回乡。”

难民闹腾起来,议论纷纷。甚至有人不要命似的,想要冲破官兵的围挡。

那个当官的,又扯着嗓子喊道:“各位稍安勿躁,大伙一路的口粮,由朝廷解决。本官会一路陪行,到饭时,会命官兵生火煮饭,保证各位平安回到故乡。”

难民群里,有人呛道: “回乡又如何,没有粮食,不照样是饿死?”

这句话,说出了所有难民的心声。人声鼎沸炸开了锅,有些不受控制地全体往外挣脱。

那个官员急了,又喊道:“各位乡亲,各位乡亲,再听本官一言。”

难民们发了疯,哪里听得了劝。仍与官兵们推推搡搡,想要离开此处。

场面混乱不堪,有人在推搡中跌倒在地。

江婉莹慌了,顾不得什么绕过了灶台,躲到了俞百川身旁。

她心想着,这个施粥小哥肯定还要回城去,跟着他准没错。

俞百川身为御前护卫左指挥使,电火石光间,习惯性顺手一拳,打在江婉莹心口处。

只见江婉莹手里的碗掀飞落地,摔了个四分五裂。连同她人亦翻滚在地,心口剧痛喉间翻动,陡地吐出一口鲜血。

俞百川与萧景飏皆是神色陡变。

被群情激奋的难民看见,鬼喊辣叫道:“杀人了,杀人了,官府要杀人了……”

江婉莹瘫在地上,捂着心口痛得口不能言。

萧景飏勃然大怒,冲俞百川斥道:“你干的好事。”飞奔过去,察看江婉莹的伤势。

“姑娘,你没事吧?”萧景飏弯腰去扶江婉莹。

江婉莹咳出一口血,正好吐在萧景飏的衣襟上。

萧景飏皱了下眉头,当机立断横抱起江婉莹。

这时,江婉莹用尽最后一口气,抬手揪住萧景飏的衣袖,迷迷糊糊道:“我不想死,更不想当个饿死鬼……”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俞百川心惊肉跳赶过来,跪地赔罪道:“公子,属下只是尽忠职守,没想到会伤到这位姑娘。”

萧景飏不怒而威道:“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你先去帮张大人,安抚好难民,按计划行事。”

俞百川不敢耽搁,难民们情绪失控,一副要与官兵,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四周嘈杂,甚至有哭嚎声。

萧景飏将江婉莹抱到一旁的城墙下,挥了挥手。一名拎着药箱的中年男子,心急火燎赶了过来。

“陛下。”

“称公子。”萧景飏看着混乱不堪的场景,不悦打断。

这男子其实是宫中的御医,太医院首席御医言清明。是萧景飏准备派去,一路照顾难民的随行御医。

言御医立刻改口:“是公子。”

“快给这位姑娘瞧瞧。”萧景飏闻着身上染着的血腥味,唯恐这个姑娘一命呜呼。

御医忙搭脉察看,做出诊断,恭敬回道:“回陛下,这位姑娘伤到了肋骨,断裂了一根,得赶快救治,不然淤血堵住肺经,便会气绝身亡。”

萧景飏没想到,俞百川下手如此之重。这也不怪对方,向来想要刺杀皇帝的都是高手,俞百川自然会使出十足的功力。

萧景飏立刻放下江婉莹,让其平躺在地。

夜云遮月,荒郊野外。

有一众官兵巡逻,在安扎的帐篷周围巡逻。

帐篷前的空地上,依次错落燃烧着无数的篝火。

那群难民围火而坐,有人扛不住,直接睡到地上。

那些难民里的妇人与孩童,缩卷在帐篷里过夜。

俞百川腰间挎着把长剑,巡视一圈去往一旁停的一辆马车上。

马车上铺着羊毛毯子,江婉莹平躺在那里,身上盖着枣色锦缎的被子。

她面色苍白,眼眸紧闭依旧在昏厥中。

深夜寒凉,马车内挂着一盏朱红灯笼。

萧景飏披着一件玄色狐裘大氅,手撑着头,慵懒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俞百川上了马车,看着娇容惨白的江婉莹,愧疚问道:“陛下,这位姑娘还没苏醒吗?”

“称公子,又忘了?”萧景飏眼皮不抬,冷冷道。

“是,公子。”

俞百川盯着江婉莹,懊丧道:“公子,我不明白了,为何非要带着这位姑娘上路。这一路颠簸,将人安置在京城养伤多好。”

原来萧景飏打算微服出访,亲自到林州一探究竟。

前面派去林州的探子回报,这半年朝廷两次送往林州的赈灾粮。一到林州境内,便会被一群马贼打劫一半。

最终送到林州的粮食,也只有一次的量。

杯水车薪,难民得不到救济,全部背井离乡,一路颠沛流离涌入了京城。

那些官兵,其实是殿前司的禁卫。此次带了一千精兵,一是,为了一举剿灭那群马贼。二是,护送这些难民回乡。

只是让户部侍郎张孝文出面,代表朝廷拿出诚意安抚难民的心。

萧景飏为方便行事,则化身为一名米行的少东家。

萧景飏换了个姿势,半坐起来,懒洋洋回道:“将人留在京城何处?你府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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