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兄?”谢瑶音讶异不已,“你不是......病了吗?”她上下打量着谢怀琤,看见他显而易见未痊愈的伤势,愈发惊愕:“你伤势未愈,为何这般急着出门?”

谢怀琤面无表情,对她关怀的字句没有任何反应。

一旁搀扶着他的福满见状,忙开口解释道:“二公主,殿下他这几日感了风寒,诱发了咳疾,没法开口说话。但请二公主放心,殿下已经好多了。”

谢瑶音本想多说几句,然而想起皇后的嘱咐,还是默默止住了话头。

谢怀琤站在原地,目光与姜清窈轻轻一触,很快移开。擦肩而过的一瞬,姜清窈微微仰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和漠然的侧脸。

一句“五殿下安”尚未说出口,他便已经走远,向内殿行去。那背影虽有些跌跌撞撞,但他的脊背自始至终都挺得笔直。

“好了,窈窈,我们也该回去了。”谢瑶音扯了扯她的衣袖,道。

姜清窈点点头,随她回到了殿内。

结束了方才的史论课,接下来是书法。负责教授书法的也是翰林院的学士,姓葛。与教授史书的夫子不同,他授课时十分严肃,对课业的要求也很高。

葛夫子德高望重,性情直率,不畏权贵,并不因公主的身份就假以辞色。他对几人的书法点评毫不婉转,往往直言不足。

而谢瑶音最怕的便是书法课。她自小便勤学苦练,然而这字却一直不尽如人意,更是屡屡逊色于谢如婉。葛夫子常说她心浮气躁,才会流露在笔下。因此,每日的书法课成了她的心病。

姜清窈按照葛夫子的要求写好几个字,一抬眸却见谢瑶音满脸沮丧,丝毫不见上堂课的神采奕奕。她见葛夫子正在为闻萱宜讲解,便稍稍探身过去,低声问道:“阿瑶,怎么了?”

谢瑶音闷闷不乐道:“我唯独在此事上缺了些天分,任凭如何苦练也不见成效。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此舍弃,随它去罢了。”

姜清窈知道她一向顺风顺水,却唯独在此事上屡屡受挫,心中自然郁闷,便宽慰道:“阿瑶,不必担心,书法不是一朝一夕能有所成的,只要你按照夫子的话好好练,日久天长,总会有成果的。”

待葛夫子走到谢瑶音身畔时,又是一如既往批评了她的字。谢瑶音顿时泄了气,待课一结束,便趴在了书案上哀叹起来。

姜清窈见她神色恹恹,便柔声安慰道:“阿瑶,待晚间我们再多练一练。”

谢瑶音本想摇头,然而侧眸见谢如婉面带笑意经过,那目光意味不明,又想起方才夫子对她的赞许,顿时升起一股气,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好。”

此话一出口,她如释重负,好似放下了一桩心事,起身道:“窈窈,散学的时辰到了。我们该回宫用午膳了。”

姜清窈见她面色又恢复了来时的明朗,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好。”

谢瑶音最大的优点便是心胸阔朗,从不会为一件事而烦恼愁苦太久。如此这般,才能活得舒心。

两人走出萤雪殿,在廊上驻足片刻。细碎的雪飘落,落满两人肩头。语棠和微云连忙跟过来撑起伞,道:“快些回宫吧。”

正欲举步,却见回廊那头的殿门霍然洞开,几位皇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姜清窈情知避不过,便微垂了头,略略退后了一步。

谢瑶音则抬头迎上众人的目光,招呼道:“三皇兄。”

如今天子膝下共有四位皇子,除太子之外,这位三皇子谢怀壑便是最年长的。他生性温和,但与太子的待人接物截然不同,更多了几分潇洒意气和不拘小节。姜清窈记得从前听人说过,三皇子醉心诗书,常常酒后纵情吟咏,挥洒笔墨,完全没有皇室子弟的循规蹈矩。

三皇子微微一笑:“二妹妹。”他看向姜清窈,稍稍愣了愣,很快认了出来:“这位便是姜姑娘吧?”

姜清窈从前在宫中长住时,与诸位皇子均有所接触,原也不算是陌生,只是毕竟时隔几年,身形容貌都有些微变化,没想到三皇子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笑了笑,屈膝道:“臣女见过三殿下。”

几人互相见了礼,索性站在原地闲话了几句。三皇子身后是几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郎,想来都是各位伴读和宗室子弟。众人都是日日见惯的,不想今日萤雪殿却多了一个面孔,便不由自主将目光都落向了姜清窈。

其时她立在廊下,身披斗篷,乌发如云,肤色如玉,红唇轻抿,顾盼之间眼波流转,笑语嫣然。

二公主亦姿容不俗,只是毕竟身份极为高贵,性子里又带了几分贵气天成和骄矜,几个世家子弟与她素日交情不深,自然不敢随意直视和交谈。而面对姜清窈,少年郎们便放松了一些,或悄悄看她,胆大的则直接上前寒暄。姜清窈始终眉眼含笑,嗓音柔婉,令人在寒冬也如沐春风。

只是骤然与这么多人交谈,实在乏累。姜清窈眉头轻微一蹙,很快舒展开,三皇子察言观色,出声道:“好了,莫要耽搁了午膳的时辰,就各自散去吧。”

待众人离开,姜清窈抿了抿唇,说道:“阿瑶,方才我们似乎没见到五殿下。”

“或许五皇兄身子不适,已经先行走了吧。”谢瑶音道。

姜清窈缓缓摇头:“他伤势未愈,却会冒着风雪一路艰难来到萤雪殿,必然不会早早离开。”

“我想起来了,从前五皇兄便常常在散学后留下温书,想来今日也是。”谢瑶音忆起往事,开口道。

“窈窈,你还是想去看望他,是吗?”她看着姜清窈的神色,问道。

姜清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左右这会子无人,我们去看一眼也无妨。”谢瑶音道。

两人往皇子读书的翠微堂走去,直到走到屋外,依然没有听见里间有任何动静。谢瑶音好奇心起,便加快了步伐,掀开门前的锦帘迈步进去。

姜清窈落后几步,却见内殿的支摘窗正开着,一个少年正埋首书案,执笔专心地写着什么。

她步伐一顿,情不自禁停了下来。

谢怀琤眼睫低垂,浓黑的眉微拧,唇角抿成一条线。他大约是心无旁骛,因此对姜清窈的到来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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