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俊卿开始带着队伍大造特造鸟巢时,几匹虚弱牛羊先后被卡车、拖拉机和大马车运到了第七生产队。

一同被送过来的,还有一车一车的草料。

之前各生产队把人送到第七生产队来跟林雪君学习知识,现在连牛羊也送来了——这群老弱病残也需要林兽医。

林雪君看着生产队为照顾好这群病弱,紧急在知青小院不远处,顶着风盖新棚圈,心疼大家的辛苦。

在给场部打电话的时候,便忍不住道:

“陈社长,我倒没什么,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生产队社员们的工作量都增加了,快忙不过来啦。”

电话里,陈社长笑问了句“是不是要奖励啊?”,接着不等林雪君回答,便承诺道:

“明年给你们扩张牧场,添劳动力。”

挂断电话后,陈社长将林雪君汇报给他的所有关于防旱防虫害的措施工作在脑内转了一遍,又对照着她之前请送信的同志带回来的防范策略及详解报告,深入思考了十几分钟。

接着,他便拿上这份报告,召集了场部所有经验丰富的老牧民、有知识的专员和领导班子一起开会。

4个小时后,会议终于结束。

按照大家商定的结果,陈宁远立即安排人去各生产队通知,根据林雪君同志拟写的报告和场部商定的决策,要求每个生产队都规划出针对自己生产队特性,合适的防范执行方案,并尽快向场部汇报,以期在第七生产队求学的各生产队学员们回家后,能立即展开针对明年可能到来的危机的防御工作。

在各生产队针对自身情况制定的因地制宜‘策略方案’依次汇报回场部时,陈宁远拿到了来自首都的《科学探索报》,看到了杜教授关于‘草原沙化预防与治理’的最新论文文章,和杜教授署名下方林雪君的名字。

论文中所有林雪君提及的方法和汇报的基层情况,都被杜教授标注了出来,陈社长仔细阅读过,都是第七生产队的现状,和呼色赫公社中她了解的情况。

想起前阵子上级领导打电话询问一些呼色赫公社的数据信息和牛羊出栏情况,陈宁远终于明白了缘由——想必是《科学探索报》要登载这篇重量级论文在第一版,事关重大,专门向各级专业部门寻求了数据支持。

手指

轻轻拂过报纸,陈宁远幽幽叹息,知识的力量远比他想象更强大。

放下报纸,他喊小刘再次召集团队开会,这一次要商讨的,是关于‘预防和治理草原沙化’的工作预案。

……

各大队送过来的牛羊马生什么病的都有,但大多数都不是急症,不是天冷后不爱吃草,就是跟牧不好瘦得太狠,还有缺营养、缺微量元素喜欢玩舌头的,或者之前受过伤冬天后一直养不回来的。

只两只是寄生虫病,灌两次药就能好,其他的都要慢慢调理。

林雪君这里哪是医院啊,整一个疗养院。

肯定是场部兽医站的兽医们将急症和能尽快起效的病号都处理了,这些需要一直守着照顾着的,都送到有条件的第七生产队。

弱畜们到生产队的第二个小时,才进圈的羊就死了一头。

林雪君趁羊还没冻硬,忙带到牛棚学校里给学员们上解剖课——没有什么比剖开动物,将内脏展示给学员们看,更能直白讲解动物内脏运转极致的了。

学生们排队挨个过来触检,并被林雪君考问各个脏器的几种常见疾病治疗方法。

在检查中,确定这只羊是体虚瘦弱又经长途奔波,冻饿而死的。

瘦羊被解剖后,晚上就送去食堂炖汤。

羊肺、两只羊蹄和一些剃过肉的骨头,都被王建国送到林雪君院子里,以奖励最近每天陪着孟天霞牧羊的糖豆——它现在已经是第七生产队的传奇狗了,单靠自己一头牧羊犬的超强牧羊能力,将两个羊群队伍合并成一个队伍,只靠孟天霞和另一位牧民就全放了,为生产队节省两员壮体力社员。

林雪君将羊肺等炖熟后切成丁,分成3份,一份立即喂给糖豆,另外两份冻起来留着下次吃——北方极寒也有好处,什么东西往室外一放,就算是进冰箱了,容量超大。

肉和汤放在灶边地上,糖豆凑过去馋得流口水,却还是忍住了跑去挠沃勒。把正睡觉的黑脸大狼连拱带拽到灶边,乖乖趴在边上看沃勒先吃。

林雪君搞不清楚糖豆是心疼沃勒受伤,给沃勒先喝汤吃肉补身体呢,还是身为家里的小末狼在坚守自己的谦逊礼让好品格。

蹲在灶边,她伸手抚摸糖豆的背,在它抬头舔她脸时,拱了拱黑白大狗蓬松的颈部

长毛。

糖豆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尾巴左右狂摇,把地上的土尘扫得呛人——仿佛是在提醒林雪君该扫地了。

待两大只吃饱喝足,林雪君将沃勒留在家里烤火睡觉,又带着糖豆出门。

过几天学员们就要离开了,她准备晚饭后再带着大家补个课。

大队长带人将小灯泡拉到新棚圈里,林雪君点过名后,朝着蒙克一招手,笑着指了指各生产队送过来的弱牛们,道:

“到了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蒙克脸一红,感受到四周学员们的注视,原本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一定要学成了回去把自家生产队的牛照顾好,于是又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越众而出,率先开始给弱牛清理肠道,并做初步的直肠检查。

半个小时下来,基本上每个学员都轮到一次直肠检查。

林雪君会先问他们的检查结果,然后自己检查的时候,再针对学员的检查结果做点评。

每当她一项项解释分析的时候,学员们的目光都会专注地投在她身上。新棚圈的灯光并不亮,乌云遮着夜幕,几乎没什么月光,大家视线的追随却好像将人群中的老师照得比其他人更亮了一些。

寒风呼啸,高个子的学员会本能地站在上风口,为其他同窗挡风,也避免林雪君讲课时呛风。

每次林雪君说到口干舌燥时,总会立即有人递上来一杯刚从暖瓶里倒出来的热腾腾的苹果茶。

清甜中透着一点酸味的苹果水入腹,林雪君只觉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转头环视一圈儿,与无数道目光对视,她胸中忽然生出些许热意。

原来做老师遇到极度渴望知识的学生时是这样的感觉,所有人都注视着你,倾听着你。

每一双眼睛里都充满了期许,大家想要变得强大,想要依靠知识和技术改变自己的人生,他们指望着你。

甚至连你随口说的一句转场笑话,认真的学员都会用戴着手套的手,捏紧快要被冻住、必须时时朝它哈气的钢笔,艰难地记录。

渴望被认可的人,想要实现自我的人,得到了这么多殷切的倾听者。

他们视她的每句教诲为神谕一般,使劲儿地背,用力地学。

冻得手上起了疮,抹一些药膏,忍着痛做笔记。上午在快要

零下四十度的大风草原上劳动的时候冻到流眼泪,咬牙忍下来,只为换取留在第七生产队的资格,以劳动支付学费。

他们想要将濒死的牛羊救活,希望再不用看着养了可能不止一年的功臣母牛死在自己面前,无奈地只能自恨无能。

他们用汗水代替送走牛羊时的泪水,不觉得苦,满眼是希望。仿佛在四处漏风、满是牛粪味儿的棚圈里,冻得缩着脖子跺着脚,是件多值得骄傲的事。

这个时代什么都太难了,只是临时在大家不游牧的季节开设一个临时的小课堂,大家来求学却像西天取经一样,要过九九八十一难,每天都被‘妖怪’打得浑身疼。

今天的补习告一段落,林雪君看着大家将本子和笔收进蒙古袍襟,笑着将知识揣进怀里,忍不住朗声说:

“明年冬天,我一定将教案做得更丰富更好,把课讲得更生动更深入简出。”

“已经很好了。”蒙克用温水洗好手,快速擦干后插进手套,转头真诚表达。

“林师父,明年不要更好了嘛,明年来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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