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娇怔住,两年?又太久……
谢衡之这样好看。
真的不会被榜下捉婿吗?
“咳咳。”霍老板轻声咳嗽。
二人转过身,见他摸着胡须,长叹一声。
这么些年都没能再找到一个可心的郎君,霍老板哪能不明白闺女的心思?
“罢了,我做主。当年是我和你娘主动找谢家求的亲家,不能因为老伯和寡母不在人世,就欺负衡之,”他叹了口气,若有所指:“但我有一个要求,婚事不必向乡亲们张扬,也暂不在官府入册,只我三人知晓便是。娇娇是姑娘家,可否给她留一条后路?”
谢衡之一直紧绷的脊背松了些,他颤声允诺:“好,我都答应您。”
“丫头,你若是在汴京住的惯,就留在那边。要是住不惯,我便去接你回来,”霍老板转向霍娇,她开玩笑:“霍家祖业,还指望你继承呢。”
霍家的女儿,有喜欢的人便可去尝试,不喜欢了,也随时可以脱身。
霍娇听清楚阿耶的意思,也用力“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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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永宁镇到汴梁,从书坊准老板到京官家眷,行船过了通津门,霍娇仰头看着城内的高墙朱门,青砖灰瓦,还有些迷糊。
她就这么嫁给谢衡之了?
谢衡之在外城赁了一间小宅子,敲开门,一个五十岁出头的婆婆笑着迎出来:“家主,夫人,回来啦?”
霍娇闹了个大红脸。
她和谢衡之离开永宁镇之前,只在阿耶的见证下简单拜了堂,一路上即便住在一起,谢衡之也不曾越矩。
在旁人面前,他都像原来那样,叫她阿姐或是霍娘子。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谢衡之重伤时,她又曾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一年。一路上两人相敬如宾,很快就恢复从前的和睦。
只是这和睦,也叫人忘了新身份。
谢衡之看出霍娇的窘迫,他提醒李婆婆:“叫霍娘子吧。”
汴梁这时节比永宁镇凉快,翌日谢衡之去崇文院点卯,李婆婆便带霍娇出门闲逛,她看街上不少女眷们穿着杏粉色半臂,也央霍娇买了一件,换下她那些老气横秋的襦裙。
两人在成衣铺子里挑选,东家见她们衣着打扮不是富户,便推荐了几件物美价廉的款式。
霍娇盘靓条顺,头一回穿这样时新的衣裳,立刻让人眼前一亮。
李婆婆连连赞叹:“小娘子就该这么穿!”
几个随便看看的女眷,见霍娇穿得好看,价格又不贵,都忍不住排着队要试试。东家笑逐颜开,又添了枚桃红色的香囊送她。
霍娇捧着香囊看了好久,上面绣着宝相花纹,绣工精美,竟就这么送她了?
她感觉汴梁真是个好地方。
“听说了吗?”身后几个买衣裳的小娘子叽叽喳喳闲聊:“平陵县主当街示好新科榜眼。”
另一个道:“叫什么来着……谢衡之?”
霍娇吓了一跳,忍不住竖起耳朵,假装看旁的衣料。
“不是不是,好像姓欧阳,听说年近三十,家中未娶妻,是祝参政的门生。”
李婆婆也听见了,见霍娇紧张的模样,问道:“霍娘子,这料子颜色是不是老气了?”
霍娇松开手:“走吧,下次再买。”
二人回到家中,李婆婆宽慰她:“新科进士们都被家有适龄女眷的官员盯着呢,不过家主爱惜羽毛,从没听过什么不好的传闻。”
霍娇点点头。她撸起袖子,想跟着学做饭。
婆婆赶紧阻止她:“霍娘子不必学这些杂事,弄脏了手。家主这样年轻有为,可说是前途无量也不为过,今后您一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霍娇听着奉承话,嘴上说着“哪里哪里”,内心深以为然。
打从小起,谢衡之就博古通今,早早成了秀才。
几年前受了那样重的伤,头部伤的最重,下巴、额头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霍老板还担心他被打成傻子呢,结果苏醒过来,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反倒愈加聪敏。
谢衡之回来得早,天色还是敞亮的。
小院儿门没栓,走近了便能听见霍娇的声音,不晓得李婆婆说了什么,她掩着嘴只是笑。
那声音叫他心头发暖。
许是为了等她,门没有关紧,霍娇穿着件薄如蝉翼的齐胸襦裙,肩上还绣着一串红梅花,露出脖子雪白的皮肤,谢衡之在门外看得怔住。
霍娇听见动静,捧着手里的白瓷小碟,笑着走来:“回来啦,尝尝我做的点心。”
谢衡之乖乖张嘴,当即被塞进一个酸甜的东西。霍娇柔软的手指在他唇上擦过,眼睛亮亮地:“好吃吗。”
说实话味道有些怪,但他吃不出好坏来,只觉得甜透了。
看到他点头,霍娇备受鼓舞。
从忙碌的生活中骤然闲下来,有些不习惯,她还是爱找事做。
两人挤在小院里用了晚膳,天色便慢慢落幕。霍娇把白日里晒好的被面铺好,余光瞅着身后换好单薄中衣的谢衡之,有些犯难。
这宅子不大,榻尤其小,昨晚他们挤在一处睡。因为还要各自守着一床被子,他整夜都是侧睡,早上醒来也在揉脖子。
谢衡之见她对着被子走神,立刻明白了:“阿姐昨晚没睡好?我睡竹床。”
“不是。”霍娇刚要阻止,见他已经在一旁窄窄的竹床上抖开草席,铺好褥子。
霍娇不想坏了他的好心:“辛苦你了。”
谢衡之含笑躺下来。竹床小,他胳膊和半截腿都悬空着。
“回头我去找木匠铺子,打个大点的罗汉榻。”霍娇有些不好意思。
“好,等我休沐,一起去看。”
她想起白日的事,又道:“对了,我听人说,有个小县主,喜欢你们同届的榜眼呀?”
“他们那种人,哪来的喜欢,利益博弈罢了。”谢衡之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对此嗤之以鼻:
“如今朝局混乱,各路派系趁着进士新任,都在拉拢自己的幕僚,我可不想参与。”
霍娇听得很认真:“嗯,我明白了。”
“还好我从未详细与人说过家中事,”谢衡之道:“应当不会有人打搅你。”
霍娇闻言,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谢衡之见她不吭声,问:“阿姐?”
霍娇有些难以启齿:“你在外这么些年,就没遇上什么人……”
谢衡之听见她说这话,语气里好像带着一点娇嗔的醋意。
他稍一回想方才的话,立刻反应过来。
他张了张嘴,又怕是自己会错意,过了很长时间,才侧过脸,看着霍娇的脸色,试探地说:“自然是见过许多人的。”
霍娇果然显出一点不安,她闭上眼,睫毛轻颤,不愿看他。
谢衡之赶忙又道:“不过这都与我们没什么关系,早在来汴京参加院试时,大家都知晓,我在家中早就有了贤惠的妻子。”
霍娇羞的脸都红了,她小鸡啄米似的“嗯”了声,立刻努力鞭策自己进入梦乡。
谢衡之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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