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元年十一月,中原落下今年的第一场雪,婚筵的请柬也如雪片般送往各家。

婚期定的仓促,像是怕姜衍君反悔似的,两家,准确来说是温家,就将日子定在了十一月廿七,吉日,宜嫁娶。

她在中原无一个安身之所,温家也无需再到永州去迎亲,只在西京城中租借了一间宅子,作出阁之用。

凡事都准备得匆忙,一切从简。

她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地被推着走完了那一天。

凌晨,窗棂外的天还一片昏黑,姜衍君被两位嫂嫂推醒起来梳妆,待到鸡鸣欲晓,迎亲的花车也早早在门外候着了。

这一日,有位琴师冒着凛冽风雪从外头来,说是代沈家家主前来奉上贺礼。

沈弗攸是去往永州赴任了没错,可姜衍君觉得好生奇怪,送礼不送到温府去,偏跑到这处来。

那礼也不是什么极贵重的礼,是产自永州的琴弦。

那琴师同她道:“沈大人知晓符女公子的琴弦断了,故遣妾送来新的丝弦,是永州所产。旧人风流云散,一去不返,断弦却可再续,还望女公子前路好自珍重。”

琴师一如往日戴着幂离,遮去容颜。

“你……”姜衍君拉住她的手,本想问她是谁,却还是换了个谨慎的说法,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琴师笑答:“鄙姓赵,名离离。”

赵离离……

离离拂落了她的手,又同她说了句话,声音低低的,旁人都听不清。

衍君听见她笑着说:“贺新妇,之子于归……新婚快乐。”

衍君也回以淡淡的笑,可是她许久未有过快乐。

琴师走了,迎亲的队伍后脚就来,而她也随温尚瑾牵着坐上了迎亲的花车。

黄昏时节,霁雪覆西京,满城银装素裹,温家府邸的红绸却如流云铺排开来,绛纱灯笼映照鎏金烛台。

衍君以扇遮面,手中牵着红巾,不动声色地打量温尚瑾一眼。少年修眉狭目,垂下的眼睫藏去似有若无的笑意。

衍君同他拜过天地,拜过高堂,此人成了他名义上的夫君。

入婚房时,她坐在婚床上,温尚瑾转身去倒合卺酒,而她已先一步放下了扇子。

“你怎么——”温尚瑾拿着酒杯的手滞在半空,欲言又止。

“什么?”

“还没却扇。”他说。

“噢——抱歉,头一回成婚不知道。”姜衍君又把扇子举在面前,不甚在意道,“你转过去,就当刚刚没看到,再来一次。”

“……”

见他半晌不动,姜衍君催促着:“快点,举着手酸。”

温尚瑾无言以对,她这是在成亲吗?还是扮家家似的作戏?他眉目舒展些许,踱至床边坐下,抬手覆住她的手,轻轻将喜扇拨下。

她身上的婚服虽然里三层外三层,繁复却不防寒,冻得手冰凉的。

放下了扇子,他坐着没动,也没松手,转头对上那双幽潭似的眼眸,似乎比从前多了几分明亮光彩。

其实自从她随符母到府外待嫁以来,温尚瑾已有十几日没见过她了。

现在相对而坐,他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无人主动挑起话头。也许彼此都以为,没吵起来已经很好了。

姜衍君清了清嗓,问他:“那——那个,还需要做什么?”

“还没有共饮合卺。”温尚瑾扶着她到食案前坐下,桌上两片葫芦瓢盛着的酒液,这回估计已经冷透了。

数十支喜烛燃得参差不齐,一室的烛火摇曳,也在地上勾勒出游弋不息的人影。

他饮完了酒,偷看她因烈酒刺喉而微微皱起的眉头,许诺着:“从此祸福共之,荣辱共之。同心同德,生死相依。”

姜衍君一抹嘴,暗道:你还真敢发誓,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她还在忖度着如何开口,给自己的临阵脱逃找一个他没法拒绝的由头。而少年已经把她抱回床上,放下纱帐,卸她钗环解她衣扣了。

不像是要解衣而眠,像是轻车熟路地搜身。

将可以砸人的玉玦,可以勒脖子的腰带,以及锐利的发簪统统卸去。

她貌似从未喝过烈酒,只一杯入喉,就已经醉意浓稠了。

“温大人。”姜衍君一边摇摇晃晃栽倒在他肩头,一边压下他的手。

“你怎么还在叫温大人?”

她又改口说:“多谢温二公子相救。”

“……”

她喃喃自语:“我知你娶我并非出自本意,经年婚约,锦书所托,禁锢了我,也连累了你,同是身不由己。不过既然礼成,我也会尽好新妇之责,与温二公子演好夫妻。”

温尚瑾不接她的话,他就说此人当初怎么答应得这么轻巧,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嗯?”姜衍君抬头,见他半分反应也无。

良久,他才愤而开口:“谁与你逢场作戏?别把我当作什么正人君子,我也不是大发慈悲的善人。”

温尚瑾继而攥着她的手,层层衣料之下,他探到些别样的东西——袖子里藏了柄冷刃。

“这是什么?”

“没什么。”

他解下那柄狭金刀来,哐当扔出床帐外,笑问:“今晚又当如何?我是不是还得睁着眼睛睡?”

她解释说:“这刀不是专门为你备着的……”

温尚瑾道:“哦——那还是给别人备着的?谁啊?不妨说来与我听听?”

红罗帐下,耳畔回荡着她的一呼一吸,还有起起伏伏的心跳声。

姜衍君垂目不语,却听到他浅浅笑了一声,“当初连死都不怕,这会知道害怕了?”

衍君瞪他一眼,“谁怕了?”

“那你躲什么?”

她遂坐着不动了,任由温尚瑾取下她头上最后一只金钗,随手丢到一旁,唯有她每日簪着的那支白玉簪,被好生安放在枕边。

看来温二公子的确很怕一觉醒来身上多几个窟窿。

姜衍君顿了许久,似乎下了好大一番决心才开口:“还有一事,须得同你说清楚。”

“请讲。”他往后一仰,背靠着床柱,依旧是那副旁若无人的慵姿。

“虽说我父亲是乱党,无人在意他的身后事,可我还是要替父母守孝的,方才过了一年,照理来说本不该在此时完婚。”说到一半,她又假意征询,“你不会嫌我此时说这些话晦气吧?”

“那倒没有。”

“所以——”

“所以再让我等你两年?”

“嗯。”

他说,“可以。”

姜衍君抬首望去,望见少年郎青雉面容,眉眼间情意做不得假。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直视他,自以为读懂他目下所想。

他这样宽宏大量,那么她是不是也该宽大为怀?

姜衍君思索片刻,嘴唇翕动,还没说什么,就被他抢先了去:“我已经退到这步,就不准再提条件了。”

“举朝略是无妾,天下殆皆一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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