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寒彻。
锋利无比的剑气将结界如同纸张般轻易洞穿。
风声、虫鸣鸟叫,更多细碎又嘈杂的声响同一时刻灌了进来,就好像定格的时间再次流动。
步谨言意识到了不对,顾不得礼节,大力推开房门。
刺客比他快上一步,挥剑劈开屋顶,自天光倾泻的洞口一跃而上。
步谨言抬腿便追,分出些心神扫向卧房。
刚刚那一剑显然是曲云织所为,人应当无恙。
可当他余光看到,曲云织满身狼狈,靠着墙才不至于跌倒,一手执剑,一手捂着胸口,闷声咳了咳,唇角溢血的模样。
心中一瞬的迟疑让他追击的脚步一顿。
人族有多脆弱,他太清楚了。
曲云织嘶声开口,“我无碍,快去追!”
“……罢了。”
耽搁的这一会儿,刺客已经跑没了影。
步谨言自知失职,犹豫了片刻单膝跪在曲云织身前,低垂着头,碎发掩住眉眼让他显得格外温驯。
“我去禀明魔尊,封锁魔宫揪出刺客。”
曲云织不语,拿绣工精美的衣料擦拭唇角鲜血,她垂眸,盯着手中那截断剑。
剑身裂痕斑斑,方才那一下已经透支了剑中仅存的灵力。
她固然能毫无阻碍催动玄微的本命剑,但以她的修为免不了遭受经脉错乱之苦。
稍作调息就能恢复,连代价都算不上。
本命法器与主人心意相同,如果玄微当真对她有所隐瞒,那这柄剑毫不设防的姿态又算什么?
到底哪边是真,哪边是假?
还是说一切都是魔尊设下的谎言?
可惜死人已经无法给她答案。
曲云织安静地看着裂痕逐渐蔓延,青云剑如薄冰般粉碎,消逝在掌心。
罢了,过往种种,她是时候放下了。
“我受到袭击一事先不急着上报。”曲云织拦住了欲要出门的暗卫。
她想不通是谁要袭击她。
在魔宫所作所为的确招恨,但恨她的魔族都成了她的傀儡。
曲云织眼中紫光一闪,将视角接入到了宴会上。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最上首的魔尊。
他盘膝坐在一张矮几前,锦衣华服,衣襟依旧大喇喇敞开,通身璀璨金饰衬得那张面容愈发珠玉生辉,五色绳结与几缕细辫懒懒垂在脸颊边。
似乎等得有些不耐,他歪头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端酒盏,也不喝,仅是百无聊赖地晃了晃。
魔尊身边有一个空置的座席,大抵是为曲云织准备。
再往下一阶,两侧席位上各坐着一个魔族,无论从座次安排还是他们周身气势,都能看出来地位不低。
右边那个身形高大赤裸上身,精壮的胸膛上有着岩浆般明亮灼烫的纹路,火红长发炽烈耀眼,相貌也是凶神恶煞。
左侧的魔族在他对比下显得过分纤细,乍一眼以为是人族的谦谦君子,衣饰礼仪无一处不周到,唇畔噙着温文笑意,发丝雪白,双眸紧阖,像是患了眼疾。
曲云织还记得玄微曾给她讲过的魔族势力分布。
魔族奉行强者为尊那一套。
现任魔尊万俟逐鹿以绝对的实力上位,但他的统治算不得稳定。
除却灵智低微但数量庞大的边境魔族,以及一些小部族之外,其内部大致分为三个派系。
拱卫魔尊的那一派系自不必说,另外两股势力分别是不满于魔尊禁令的激进派,以及不承认气运之子正当性的守旧派。
前者享受厮杀,魔尊命令他们杜绝同族相残、克制捕食人族的频率,激起了相当的不满。
而后者则认为,气运之子之所以实力强大,有赖于他们身上的鸿蒙至宝,这份强大不属于他们自己。
曲云织乐得看他们内斗,玄微亦如是。
说起来魔族分裂成三个派系,这其中还有玄微仙君的功劳,他很少与魔尊正面冲突,而是不断挑拨离间那些部族。
魔尊骂他卑鄙小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曲云织操控的这个傀儡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侍从,远远站在会场角落,上首那几个魔交谈了什么根本听不清。
她正想着要不要切换视角,但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红发魔族拍桌而起,脆弱的木材承受不住他的巨力,轰然粉碎。
四散的碎屑有的溅到酒盏,有的险险擦过脸颊。
万俟逐鹿不咸不淡撩起眼皮,抬眸扫了发作的魔族一眼。
“区区人族真是好大的排场!”顶着魔尊警告的眼神,段干鸿也只是浑然无惧咧了咧嘴。
“这么久了都不肯现身,莫非被吓破了胆子,看来魔尊心宜的女子也不过如此。”
不等万俟逐鹿回答,他对面的希辰率先出声,“我要是那人族女子,我也不肯出来。”
“同席之人如此粗鲁。”白发魔族拂去衣衫上的木屑与灰尘,淡淡吐出两个不屑的字眼,“扫兴。”
段干鸿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说,依旧直面魔尊,但语气冷静了许多。
“那几条禁令我姑且可以视为一种为了魔族长远发展的约束,但你如今所为简直称得上荒唐,竟看上了一个人族女子,哪怕那是玄微的道侣!”
他顿了顿,看着粗暴又莽撞,逼视向魔尊的眼中却是一种敏锐的洞彻。
魔族有玩弄猎物的习惯,将死敌的妻子放在身边狎猊把玩很正常。
但放在当今魔尊这里就变得异常了。
魔尊太过软弱。
这并不是指他的性格,而是比起前几任魔尊的暴虐,万俟逐鹿从不过分滥杀,行事克制又有原则。
这在以恐惧建立威信的魔族,就是一种软弱。
“还请魔尊谨记,人族不过是我们满足口腹之欲的食物。”
自段干鸿出声起,在场魔族就不约而同静了下来。
而等他收了声,原本热闹的宴会更是只剩一片压抑的沉默。
在场所有魔族都在等魔尊的表态。
他们冷眼看着上首的至尊之位,只要捕捉到一丝脆弱与懈怠,就能一齐扑上去将其撕咬殆尽。
“哒。”
很轻的一声。
万俟逐鹿搁下酒盏,撑着膝盖稍稍坐直了身子,他脸上露出一种像看什么荒唐事物的笑,也真的笑出了声。
“是什么让你一个手下败将有资格质疑本尊?”
万俟逐鹿眼神轻慢,上上下下来回扫了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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