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辈分,她们是表姐弟。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宋庸睁大眼,露出些许惊喜,但更多的是忐忑,喏喏道,“母亲。”

宜真心下叹息,道他实在聪明。

他表现的便如同一个真正的不受宠的庶子般,没有接受过好的教导,所以在面对嫡母时手足无措,甚至有些笨拙。

可真正笨拙的人,是做不到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亲王,最后登上皇位的。

装的可真像啊。

“诶。”宜真应了声,问,“在看书,能给我看看吗?”

“能,能的。”宋庸立即双手奉上。

宜真便接过,垂眸一看,这是本【中庸】

她翻开书页,细细看了几页,书卷已经旧了,主人显然是经常翻看的。

宋庸低着头,显得呆呆笨笨,便也无人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微光。

他这位嫡母,看着温和好相处,可不知为何,在对上那双含笑的双眼时,他总有种自己被看透的不适之感。

难怪他那位父亲在面对这位时,总会失态。

想到这里,他眼中滑过一抹讥讽。

“大学,论语,孟子,你可读过了?”一本书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宜真将书还给宋庸,边问。

宋庸摇头。

“未曾。”他喏喏。

宜真便就皱了皱眉,说,“前朝朱子曾经说过,四书五经,应从大学起,打好基础,而后论语,孟子,最后再读中庸。”

“你的夫子没告诉你吗?”

“夫子没有说,他家中有事,只教会我识了字后就走了,这中庸是他落下的,我就没事乱翻翻。”

宋庸心中一动,继续喏喏。

宜真就又皱了皱眉。

“你没有夫子?”

“没有。”

宋庸低着头,清晰的看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夫人捏紧手帕。

是吃惊,还是怜悯?

“这怎么行,年少还是要多读书的好。”宜真说,正要继续,忽见外面丫鬟匆匆而至,道,“夫人,宫中来人,要见您。”

宋庸微惊,下意识抬头,就见宜真面上也微的有些讶然,但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又慌忙低下头,做足了唯唯诺诺的模样。

随之,他察觉到宜真看了自己一眼。

“我会为你寻一位夫子,等我回来之前,你可以先想想,想要一位什么样的夫子。”宜真道,对着惊喜抬头的宋庸微微一笑,率众离开。

-

这边宜真得意,另一边,宋简之可谓是焦头烂额。

早在被廖氏斥责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之举会带来什么后果,可等到收到消息,说御史正在准备奏本要参他之时,还是不免头疼。

他影响不了御史,只好收束府内外,但他没想到,最后竟是蔡静姝处出了岔子——

又是一日朝会,御史上奏,参襄台伯宋简之,藐视皇恩的不敬之罪。

之后又一一呈上他查到的证据,里面最关键的就是蔡静姝身边一个丫鬟的供词,详细说了那日在襄台伯府发生的事。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并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后宅之事,甚至拿到朝堂之上,也无法定罪。

没有哪条律法明文规定,不允许成婚半月后纳妾。

可御史偏偏绕过了这件事,咬死圣旨赐婚这件事,抓住藐视皇恩,不敬两点,接连参奏。

这个罪过,若天子不在意,那自然无碍。

可……

当今天子,大齐开国君主,性情委实算不上宽和。

果然,御史接连奏报之中,上座的天子始终未曾言语,这个态度已然分明了。

皇帝当然不喜。

这门婚事是他早年与宋大勇随口一说,时隔多年,若非宋大勇提起,他都忘了。也算宋大勇还有些眼色,知道不掺和皇家之事,只口称望能得天恩,赐下一桩婚事。

他有两姐一妹,无兄无弟,再就是远房兄弟们,那些人他登基之后,也都赐了些爵位,但论起关系,到底远了些。

可既然都如此说了,那他自然不能随意找个人,最好还是从姐妹之中找。

长姐家中子嗣稀薄,几个孙女年龄正好,却都是宝,不肯随意赐婚。二姐早年守寡,膝下空空,无有子女。唯有三妹,提出了大孙女宜真,虽然年纪小了些,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宜真那孩子他有些印象,是个乖巧懂事的,怎么嫁到宋家才半个月他宋简之就要纳妾了?

好一会儿,眼看着宋简之跪在地上,御史说的他都有些烦了,皇上才开口,问,“成婚半月,宋卿就想纳妾,可是朕那甥孙女有所不妥?宋卿只管道来,朕为你做主。”

他语气还算温和,但话中的亲疏远近,已经告诉了众臣他的态度。

对了,这位陛下还有一个特点,护短。

宋简之鬓边微潮,已经被高处落下的天子言语迫出了惶恐来。

宜真,自然是无有不妥的。

成婚半月来,她侍奉婆母恭敬温顺,待他细心体贴,便是府中下人,也十分宽容。

不敢怠慢,宋简之忙回禀,很是赞了一通,末了认错,道都怪他。

皇帝才算满意,但还是不悦,罚了他三年俸禄,命闭门三月,在府中自省。

后宫,坤宁宫。

前边的事刚定下,自有人到皇后处禀报。

“陛下既然这样说——”

“吉祥,你去,将宜真那孩子接进宫,便说本宫要她来陪我小住些时日。”皇后沉吟片刻,笑着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奴婢告退。”吉祥立即领命。

“去吧。”

吉祥行礼告退,低眉束手,轻手轻脚退下了。

皇后倚着软枕闭目,眉间略有些倦怠。

“娘娘,太医说了,您要静养,不如传信给长公主府?”如意上前,小心翼翼的按照太医叮嘱,为皇后按着鬓角。

说到底,宜真是长公主府的孙女,若要给宋家脸色看,长公主府出面就行了。

“不一样的。”皇后说。

如意不懂,可看皇后无意再说,也不敢多问。

皇后的身体从前些年开始,渐渐就有些不太好了。

太医诊治过,说她常年忧思才会如此,非药石能调理好的,最要紧的是调整好心神。

谁都知道皇后惦记的,无非是英年早逝的太子。

可逝者已逝,又哪里是几句言语就能说动的。陛下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却都无计可施。

如今,只能仔细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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