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在水中往下沉,四肢像灌了铅,重得动弹不了分毫。
水里很安静,一切都被水隔绝在外,如同一个无声的世界。
摇晃的水面仿佛一片动荡的光,穿到水下的光柱中,一串串气泡在上升,美得梦幻。
姬安知道,那些气泡是自己吐出的气。
眼前的景色在逐渐模糊,黑暗从两旁向中央蚕食。
他就要死了。
不过,姬安想——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这么漂亮,也不错。
当视野完全变暗的一刹那,姬安有种自己从身体中抽离出来的错觉。
然而下一刻,眼前的黑暗蓦地散开,明亮的光照得姬安都感觉眼睛发疼。
等下,眼睛疼?自己不是已经全身都麻木得没有知觉,怎么会……
当姬安这么想的瞬间,来自身体各处的感知就猛地撞进大脑。
先是水对胸腔的压迫,再是恢复力气的手脚。
求生本能之下,姬安立刻屏住呼吸,划动起手脚向水面升去。
破开水面的同时,无声的世界被打破,此起彼伏的叫喊声钻进耳中。
姬安咳了好几下,再用力地大口呼吸,肺部的难受才缓过来。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四下一望,发现自己离岸边不远,就调头游过去。
只是,越靠近岸边,姬安越是迷糊。
聚在岸边向他挥手叫喊的人,怎么不是穿长袍就是披铠甲,全都像是古装打扮?他刚才不是救了两个孩子,之后脱力了往水里沉吗?是顺水漂到了古装戏的片场?
姬安游到岸边,被几个人七手八脚拉上岸。两个穿长袍的少年又手忙脚乱地脱下外袍,慌里慌张地给姬安擦身上的水。
其中一个手上一边擦着,还一边流着泪哭嚎:“四殿下,幸好您没事!您要有个差池,奴可怎么办!奴只能跟您一同去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处在换声期,声音又尖又高,刺得姬安都忍不住皱眉。
另一个少年虽然没吭声,但姬安看到他也是双眼通红,眼角还有刚擦过泪的痕迹。
这时,人群外突然响起一声暴喝:“还傻杵这干什么!赶紧去叫御医!八殿下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这些狗东西的脑袋!”
围在姬安身边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声震得一愣,除了那个没吭声的少年还在埋头擦水,其他人全忍不住转头去看。
随着那几个士兵打扮的人侧过身,姬安听见他们身上铠甲的碰撞声,一听那用料的分量就不轻。
随后,姬安从他们让开的一点位置里看见了前方。
那边也有一群人,好几个和姬安这边的两个少年穿一样的长袍,此时已经有一人拔腿跑走。
除了士兵,还另有四个年轻男子看着明显衣裳更华丽,其中三个全身湿透。众人正将一个湿透的人,扶上唯一衣裳没湿的那人背上。
显然,那三个湿透的人应该和姬安一样,都是刚从水里上来,看上去像是其中两个下水救了被背起的那个。
那边一群人看都没往姬安这边看一眼,背好人就立刻快步离开。
姬安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身上重量不太对。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衣裳和刚才对面那四人差不多华丽,还有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脖子两侧,一直垂到胸口。
周围士兵里有人提醒:“四殿下落水受寒,还是赶紧回去换身衣裳,也要找御医看看。”
先前哭嚎那个少年立刻转身背对姬安蹲下:“我力气大,我背殿下!小七,你去叫御医!”
另一个少年无声点点头,把手里长袍抖开,披在姬安肩上,才起身跑走。
姬安总算找到机会开口:“那个,你们是……”
蹲着的少年抢着答:“他们是在附近值守的羽林卫。各位兄长,麻烦帮扶一下四殿下。”
不用他说,已经有两名士兵扶着姬安起来。
还有人打量着他道:“你行不行,要不我来背?”
少年连忙保证:“没问题没问题,我背过殿下的。兄长穿着甲,再背殿下就太沉了。而且甲这么硬,也硌着殿下。”
姬安想说自己能走,可又察觉到情况很不对。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拍戏片场,附近没有一个剧组工作人员。
而且,他的衣服和头发根本没法解释。
所以姬安选择了沉默。
他经历一番险死还生,现在脑袋还晕晕的。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安静地摸清情况才是上策。
姬安不动声色地把披在肩头的长袍袖子打个结,再被人推着趴到少年背上,伸手环住少年脖子。
少年背起姬安,迈步往前走。尽管走得不多快,可也还算稳当。
士兵们见没事了,才纷纷离开。
少年一边走,还一边和姬安絮叨:“刚才可吓死奴了。幸好殿下会水,不然等那些人除了甲再跳下去,都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不过,奴怎么没听殿下说过会水啊,是小时候进京前学的吗?”
姬安含糊地回一声“嗯”,想了想,又试探地说:“你别说话了,我听见声音头疼。”
少年连忙答应:“好好,那奴不说了。”
*
姬安被背进一座殿宇,在复杂的回廊中前行。
一路上还碰到三个青年,都慌忙过来问怎么回事。少年全是一句“殿下落水了,闭嘴别说话”打发,那几人就安静地跟在旁边帮忙托着姬安。
姬安暗暗观察他们,发现他们的衣裳和背自己的少年差不多,估计是同一类身份,就不知道有没有高低隶属。
少年最终把姬安背进一间房,将他放在榻上,又吩咐几个青年去拿布巾、衣裳、被子、热茶水。
姬安快速扫视一圈屋内,尝试开口说:“等下。”
众人顿时停下动作,都转头看他。
姬安掩饰性咳一声,再说:“我想洗澡。”
少年立刻指两个人:“你俩拿了东西过来就去烧热水。”
几人又继续各自去忙。
布巾、衣裳和被子很快被抱过来,少年帮姬安脱下湿衣,拿起布巾给姬安擦身。
姬安怕露出马脚,只得忍耐着不适,让他擦身换里衣,再披上被子。
热茶也被端进来,姬安捧着茶杯慢慢喝,同时仔细打量这房间。
挺宽敞,家具、茶具、摆件、屏风看着都很讲究。只是,结合刚才听到的“殿下”“皇子宫”这些词,似乎显得又太过朴素。
少年拿布巾帮姬安拧着头发上的水,一边放柔声音说:“殿下安心,皇子宫里就有值守御医,小七很快就能把人带来。”
姬安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冒一下险。
他皱起眉头,抬手揉揉额角:“我头还有点晕,一下都想不起来了,小七他……全名是叫什么来着?”
少年连忙安慰:“想是在水里受了惊,等御医来看过,开了方子吃过药,就能好了。小七姓徐,徐小七。殿下再有什么想不起来的,直管问奴。”
姬安转眼看向他:“你的姓是……”
少年:“奴姓洪,洪大福。”
姬安点点头:“名是大福,这个我记得。”
洪大福咧嘴笑道:“奴就知道,殿下不会忘了奴。”
姬安见好就收,不敢再多问,正想着说些什么岔过去,刚好外头传来了动静。
很快徐小七便领着一名青年文士进门,那人还提着一只小木箱,想必就是御医。
果然,青年走到姬安面前,作揖道:“四殿下,下官尚药局侍御医宋远之。”
姬安学着他作个揖,谨慎地挑了个不太会出错的称呼:“宋大夫。”
宋远之隔着矮桌坐在榻上,打开药箱取出脉枕放于桌面,再说:“请四殿下将手腕搭在这上方,先右手。”
姬安转身面对他而坐,刚要抬手,却被洪大福出声打断。
洪大福狐疑地打量宋远之:“宋大夫,恕奴失礼,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被质疑身份,宋远之也没有着恼,只低头取下挂在腰间的白色小板,放在桌面上:“这是我的牙牌,请四殿下过目。”
姬安猜到那应该是官员的身份证,拿起来看看,见上面刻着姓名、官衔等信息。不过他自己分辨不出真假,又转手交给洪大福:“我眼还花,大福你看看。”
洪大福接过去仔细看看,才还给宋远之,却又问:“怎么不是黄大夫来?”
宋远之:“黄大夫去了八殿下那里。”
洪大福:“可是,皇子宫现在只有一位御医常驻。既然黄大夫在,那宋大夫怎么也在?”
宋远之依旧淡然回道:“我便是来接替黄大夫,往后换成我常驻皇子宫。方才我正与黄大夫交接,八殿下那边来人,将他拉了过去。”
洪大福这才没再有疑惑,告声罪,请宋远之为姬安诊治。
姬安将右手搭在脉枕上,一边等着宋远之切脉,一边在心里琢磨。
刚才八皇子的人先去,如果不是刚巧今天交接,有两名大夫在,自己要么得等那边完事,要么得另找大夫。也不知道这皇子宫是在哪里,如果在皇宫外还好,如果在皇宫内,怕是想另找大夫都难。
宋远之探过右手再探左手,然后观察下姬安的眼唇舌,再问过几个问题,最后对姬安微笑道:“天气热,四殿下平日也康健,入水时间不长,又没呛着水,没什么事。我开个方,吃一剂祛祛寒气即可。”
他话音一落,刚才就候在旁边的徐小七立刻捧上托盘,盘中摆着笔和研好的墨。
宋远之从药箱中取出开方用的纸,提笔快速写下两张药方,签名按印,再递给姬安:“这是脉案与药方,四殿下请过目,确认无误请签章,有一张我拿回去留档。”
姬安接过来对照着看。药方他还勉强知道其中一些药名,脉案就是完全看不懂。
不过两张内容的确一模一样,可关键问题是,他现在不敢随便写字,就怕被洪大福和徐小七从字迹看出端倪。
姬安急中生智,摆起皇子的架子:“我手臂还无力,不想拿笔,你俩直接帮我按印就好。”
徐小七主动接过两张纸,却说:“奴代殿下签。”
说完,提笔在宋远之的签字旁写下“四皇子安奴徐小七代笔”。
字迹工整清隽,看得姬安忍不住暗暗在心中说声“好字”。另外还得到一个信息——这个四皇子,很可能名字就是“安”。
洪大福则拿来一方小印盖上。姬安也留意到,放小印的小袋子是先前从湿衣服的腰带上取下,可见是随身携带的东西。
宋远之估计来之前就有了预判,看完诊直接从药箱中取出一剂药,交待过煎法,才提起药箱告辞,徐小七拿着药送他出门。
随后有人进来禀报热水备好,姬安示意洪大福扶自己去洗澡。
浴室也挺宽敞,让以前只能用小小沐浴室的姬安心生感慨。
室内最显眼的是半人多高的大浴桶,其他还有几只盆和瓢,以及坐凳、窄榻等等不少东西。看到这些,姬安马上又不再羡慕了。洗一回这么折腾,哪有以前用热水器淋浴方便干净。
而且姬安实在接受不了有人帮自己洗澡,只让洪大福帮忙洗头,也顾不上会不会受怀疑,就将他赶了出去。
*
洗过热水澡,姬安整个人都舒坦了,心情也不再那么紧绷。
他自己穿好一整套里衣,手里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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