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乐是被幼童吵醒的,不过她没睁眼。

下次睡前一定不看恐怖片,罗乐如是想。

她一个刚搬新家的独居女性,大半夜听见小孩在床头哭,差点吓死。

噩梦而已,别怕。罗乐安慰自己,顺便翻了个身。

但这只是徒劳,她此刻浑身发软,别说翻身了,想要抬个手都费力。

这感觉挺熟,罗乐想,发烧了吧?

要不测个体温?

一个体温计凭空掉落在罗乐手边,手背一下就碰到了,冰冰凉凉的。

她有些疑惑,难道是整理药箱的时候,把体温计落在了床上?

罗乐没多想。

室内并不昏暗,明亮月光透过斑驳腐朽的木墙,洒落在她此时平躺的木板床上。

罗乐对此毫无所觉,她一心只有温度计结果。

测完体温,40℃。

罗乐松了口气,还好她有囤药的习惯,吃完布洛芬,就没事了。

与此同时,一盒布洛芬和一瓶水掉在散发着潮气的泥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今天怎么回事?东西都不太听使唤……

罗乐烧得意识模糊,压根没发现自己没有碰到床头柜。

只以为自己手没拿稳,遂浑浑噩噩捡起地上的药和水,吃完药倒头继续睡,她现在人不舒服,床上的温度计、药和水只能等烧退了再放回原位。

人不舒服的时候,身体总是格外娇气,纯棉睡衣变得粗糙无比,席梦思的床睡着也硬梆梆的。

等待药效发作的同时,罗乐攒了好些力气,堪堪翻身。

这一翻身,不得了。木板床嘎吱作响,终于让罗乐察觉到了不对经。

睁眼,轻易可见天花板缝隙里的星星点点。

但她不住顶楼,哪儿来的星星!

罗乐倏然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破破烂烂的柴房,家具只有她躺着的木板床,但还有些柴堆散落在地,并不显得空旷。

门朝外敞开,夜晚偶有微风,那门便晃荡起来,一副要落不落的模样。

正值初春,乍暖还寒,穿过门板缝隙的风便钻进她并不保暖的粗麻衣里,冻得罗乐直哆嗦。

这哪里是她刚搬的新家?

罗乐头脑瞬间清醒了,踩在湿润的泥土地上,打量刚才还躺着的木板床。

上面空空荡荡,哪里有她用过的温度计、布洛芬和水?

怎么回事?罗乐抬手,脸上依旧滚烫,吃药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不等罗乐细想,门外传来一阵驴鸣。

一个齐她肩膀高的精瘦男童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看到罗乐站着也不惊讶,只带着哭腔说道:“阿姐,村长答应带我们进城找大夫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罗乐抗上肩头,三两步把人带上驴车。

罗乐光是站着就已经很吃力,加上男童身形灵敏,压根无力反抗,等回过神,人已经坐在车厢里。

车厢有车壁和棚,能够挡风遮雨,赶车的是个中年男人,罗乐猜测,这可能就是男童口中的村长。

还没来得打招呼,村长抱着的女童便挣扎着朝她张开双手,泪水盈眶,哇哇大哭:“呜呜……阿姐,我要阿姐……”

村长叹了口气,将女童放在罗乐身侧,让姐弟三人在驴车上坐好,给他们盖上厚厚的棉被。

而后离开车厢,策驴扬鞭。

车厢摇摇晃晃,罗乐木着脸,听着熟悉又让人害怕的哭声,不得不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

她尝试回忆原身记忆,但大脑一片空白,并不像看过的穿越小说里那样,能够读取原身的记忆。

罗乐猜测,可能是高烧后遗症。

于是,等怀里的两个泪人停了嚎啕,罗乐才有机会从他们嘴里套话。

两个小孩是原身的弟弟妹妹。

男童阿愚,今年七岁;女童阿柔,今年三岁。

他们原本住在罗家村,罗家村离现在居住的长日村挺远,从那边过来需要翻两个山头,走一整日才能到达长日村。

他们的爷爷奶奶还健在,家里除了二老,还有大伯和二伯以及他们的妻儿。

他们的父亲是家中老三,罗三与本本分分种地的罗大罗二不同,早年跟着镖局外出闯荡,每年只回家过年,有时候太忙甚至不回老家,只送年礼。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罗三二十出头,结识了他们的母亲沈氏后才回乡成亲、定居。

回乡后虽然不再走镖,但也没老实种地,仗着自己一身武艺,当起了猎户,阿愚的力气与身法便是源于此。

山中野兽多风险大,但收获也丰富,罗三靠着高风险、高收益,在罗家村建了一个三进院,惹得罗家二老眼红不已。罗三也孝顺,多次接二老小住。

只是罗大是个古板的,身为长子,总让二老跟小弟住,传出去,他的名声和面子往哪儿搁?于是多次阻挠罗三接二老小住。

罗三认为大哥自己死要面子,却让爹娘受罪,大哥那木屋又破又小,哪能和青砖绿瓦的三进院比?于是对待大哥越发我行我素,经常让罗大下不来台。

针锋相对的日子一长,罗大和罗三两家逐渐不再往来,闹到最后,连面子上的情谊也几乎维持不住。

但天有不测风云,去年春,罗三进山后遇难,罗大叹息三弟英年早逝,又见兄弟家里妻儿弱小担不起事,心生不忍,主动承担罗三的白事。

等罗三上了山,罗三妻子沈氏强撑的身体终于抵不住丧夫的悲痛,重病在床。

看大夫要钱,这时,沈氏才发现,家里给丈夫办白事的时候遭了贼,她和丈夫攒的钱财不翼而飞。沈氏逐个排查,最终将偷钱的嫌疑人锁定在主动举办白事的罗大头上。

罗大原是好心,罗三已死,他和三弟之间的恩怨自然一笔勾销,作为家里的大哥,怎么舍得让自家兄弟走得冷清?沈氏给出的预算远远不够,罗大想到沈氏要养三个孩子不容易,也没跟弟妹说,自掏腰包补了钱,将兄弟风光大葬。

罗大嫂知道罗大这么干,还被气回了娘家。

罗大自认问心无愧,哪知沈氏将这么一盆污水泼在头上!

气得罗大将自己辛苦攒了数年私房钱扔给沈氏,还撂下话,再不管沈氏和三弟留下的三个孩子。

沈氏本就生着病,身体虚弱,见罗大无赖般不认账,悲怒交织,竟然就这么活活气死了。

原身目睹母亲亡故,性情大变,一改往日天真,三天两头在罗大家闹事。

终于在几天前,惹得罗家二老不快,姐弟三人连带着死去的父母被除族,三人被赶出罗家村。

原身因跟着父亲到过长日村,故而离开罗家村后,直接带着弟弟妹妹到长日村定居。

以上均是罗乐根据小阿柔回忆总结出来的。

罗乐还挺惊讶,别看阿柔只有三岁,但她口齿伶俐,逻辑清晰。可惜人小,很多事情不能知晓全貌。

此外,小丫头还记忆超群,原身领着弟妹到长日村时,到村长家拜见过村长一次。原身发烧晕倒后,阿愚光顾着哭,还是小阿柔给阿愚指路,去找村长救原身。

视线转向阿愚,男孩眉宇清朗,连小阿柔眼里都暗藏几分忧虑,而阿愚目光清澈,脸上未见愁苦,神态动作与他的经历严重不符,似乎神智有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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