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案上的笔墨纸砚被一并掀落。

宁晏礼迈入昭阳殿的动作稍滞,紧接着就听到李洵对宫婢的责骂:“莫在朕眼前妨碍!滚下去!”

流萤连忙从香炉前收回手,伏地叩道:“陛下息怒!奴婢该死!”

“滚!”李洵摔出手中的佛珠,珠串在地面弹起,骤然崩断金线,二十来颗珠子瞬间如玉石炸裂,哗然蹦跳满地,滚向四处。

钱福趁机向流萤使了个眼色,示意“先退下去”,流萤却用余光瞥向香炉,显出一丝迟疑。

这时,一双玄色锦履踏过佛珠,从她身旁经过,循着绛色官袍长摆向上,那人袖下的指尖微微一抬,作出一个“退下”的手势。

流萤见之一愣,旋即攥了攥拳,端着香匣,躬身退了下去。

宁晏礼走上殿前,伏袖礼道:“臣,参见陛下。”

李洵抬眼,少顷,缓缓开口:“可知今日召卿觐见所为何事?”

殿中并无酒气,但李洵眼底却泛着猩红,这是动怒的征兆。

“恕臣愚钝。”宁晏礼道。

李洵看着他,抬手一挥,钱福立即呈上一折状书。

“看看吧。”李洵道:“这是司徒给谢阮列出的罪状,卿且看看,是否熟悉。”

钱福举着托案,把折子展在宁晏礼面前,暗中用口型比出四个字:从长计议。

宁晏礼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扫过谢璟在状书上的诸多控诉,待钱福退回李洵身后,才道:“回陛下,这些,臣确已知晓。”

李洵闻言一嗤,神情逐渐狠戾起来,从齿间逼出冰冷的话音:“连你也敢欺瞒于朕!”

殿上一时静得落针可闻,侍奉在侧的宫婢和内侍纷纷垂头,紧屏着呼吸,生怕在此时不慎撞上李洵的视线,殃及自身。

在进昭阳殿前,宁晏礼对今日将要面对的最好和最差的结果都已有所预料,遂并不意外。

他闻言撩摆屈膝,面色平静道:“臣有罪,愿受罚。”

“好一句愿受罚。”李洵从殿上徐徐起身,垂袖看着他,嘴角因震怒而轻微颤抖着,“宁晏礼,朕如此信任于你,你却背着朕,包庇谢阮与淮南王府勾结的罪状。可知在朕心里,你比那谢阮更加可恨?”

“臣明白,臣辜负陛下信任,罪不容诛。”一颗佛珠硌得膝下生疼,他却一动未动,仍跪得笔直。

这份疼他要受着,并且得时时记着,待下手时才不会有半分犹豫。

“哈。”李洵仰头一笑,脸上再次露出凶狠的神色。

“唰”地一声天子剑出鞘,他提剑疾步下殿,钱福脸色一白,急忙上前拦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滚!”李洵一把推开他,剑刃指在宁晏礼喉间,神色开始狰狞:“母亲!舅舅!陈氏!还有前朝那些废物!一个个皆与他淮南王李鳌站在一处!如今连你一个残缺的贱奴也敢欺瞒于朕!你可知若非朕重用,你岂有今日?”

雕花窗柩的阴影投在宁晏礼身上,他眸光一黯,紧紧握起袖下的五指,胸中寒潮暗涌。

“陛下息怒!”眼见剑尖已逼出豆大的血珠,钱福急得冒汗,手脚并用爬到近前,对李洵道:“宁侍中在御前侍奉多年,三年前还曾挺身为陛下挡下一剑,此等忠心陛下怎忍杀之!此番疏漏未报虽然当罚,但却罪不至死啊!”

李洵闻言顿了顿,随即抬脚将钱福踹翻,“岂由你来教朕!”

钱福捂着胸口翻过身来,刚咽下血沫打算再度开口,就被宁晏礼暗中以眼神制止。

“臣罪无可辩。”宁晏礼说道。

他看向李洵,眼底静如深潭,而后伏身一拜,叩首于殿前。

颈间凝出的血珠滴在地上,细微的血腥漫入鼻息。

半晌,他又道:“但凭陛下处置。”

.

青鸾倚在马车旁,看着宫门前来往的人,心里计算着宁晏礼进宫已有半个时辰,却仍未见屠苏传信出来,恐怕形势不算乐观。

她轻出了口气,只盼李洵盛怒之下,尚存一丝理智。

“吁——”

不远处,一驾马车缓缓停下。

青鸾见侍卫从宫门下小跑迎了过去,不禁跟着望去,低声对童让问道:“你常随大人出入,可知那是哪家的马车?”

一旁,童让正用鞋底在地上拨弄石子,闻言抬眼,“哪个?”

青鸾用下巴向宫门前一抬,“檀木车架雕着祥云纹的那个。”

“那个啊。”童让回忆片刻,“好像是谢家的。”

一提谢家,二人同时一怔,对视一眼便盯向了那架马车。

按这时间来算,这马车多半是来接谢璟的。

童让拧起眉头,脚下一碾一踢,青鸾还未反应,余光就见有什么东西飞出。

“哐当”一声传来,车窗上檐的檀木忽而碎了一截,站在谢家马车前奉承的侍卫明显一惊,飞快扶刀四处转头喝道:“什么人!”

青鸾和童让闻声立即抬头看天,装出百无聊赖数云彩的模样。

反正那些侍卫知他二人是宁晏礼的手下,定是不敢怀疑到他们头上的。

青鸾见那些侍卫半晌寻不得结果,一脸急色地伏手向车帘内解释,她心里泛起了嘀咕。

瞧这样子,马车里应是坐着某位贵人。

特意前来接谢璟出宫的,会是谁?

正想着,车帘已被驾车人掀起,车后随行的下人上前,抬起手臂候着,少顷,一人从车中躬身而出,白衣飘带,两袖盈风。

那人的脸被挡住,青鸾见其衣衫却生出疑惑,虽有距离看不大清,但瞧那质地怎的都像是寻常布衣。

然而下一刻,待那人下了马车,她心中的疑问便在瞬间化作了巨大的震惊。

那人下车后伏手向宫门侍卫回了一礼,眉目舒展温和,唇角含笑,若春风拂面,爽朗清举。

旁人只当他是谢氏某位举止雅正,又为人宽和的贵子,但青鸾确认得分明,此人竟是说自己居于城郊,平日以教书为生的谢辞,谢未离。

在谢氏马车中的人,怎会是他?

这时,谢辞的目光突然似不经意向这边扫来,在对上青鸾视线的一刹,眼波微微一亮,随后便挥手笑道:“女郎!”

说着便向他们他们这边走来。

“女史竟认得谢家的人?”童让侧头道。

青鸾还未全然从震惊里走出,“算,算是个旧识。”

大约是因谢璟刚参了宁晏礼一本,童让对谢家人表现出极大的抵触,坐在马车边缘把脚一翘,低声囔道:“我看姓谢的惯会两面三刀,虚伪得很。”

说这话时,谢辞已行至眼前,青鸾迎上两步,伏手道:“谢郎君。”

“你我二人当真有缘。”谢辞笑道:“每次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相遇。”

青鸾看了一眼宫门,又想起上次在仙乐楼。

确实是意想不到。

不知是谢辞这人太会藏拙,还是流年走了吉运,数月前第一次东市相见,二人为躲避马蹄,他还是衣衫狼狈。今日再见,虽仍是那身素白布衣,但却已是华车出行,仆从随侍。

青鸾隐去疑惑,客气寒暄道:“方才见那边骚动,瞧着是马车上的木纹崩裂,不知可否伤及郎君?”

谢辞笑了笑,“多谢女郎,并未。”他看向青鸾身后的马车,“女郎是可是随侍中大人进宫办差?”

青鸾颔首,“正是。”

今日的意外太多,她此时已并不惊讶谢辞竟认得出宁府的车驾了。

谢辞本就是剔透的人,现下既已跟在谢璟身旁,许多摆在明面上的事,不说他也自然看得明白。

“能被侍中大人看重,女郎果然不是寻常女子。”谢辞再度拱手折腰。

素白两袖举于眼前,泛起幽幽果香,仔细分辨起来,像是桃子的味道。

青鸾眸光微动。

“不过是谋得一份生计而已。”她谦声还了一礼,不着痕迹地在袖中捏出一枚银针。

趁谢辞平举两袖之际,青鸾指尖一震,银针凌空飞出,擦过袖上的针脚,划断布衣纹理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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