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骤急,狂风作雪。

数不清的箭矢如同雨点落在船上,天色沉寂,攻势也渐渐转弱,正是人疲惫懈怠之时。

郁南手中拿着粗糙制成的望远镜,递给陵阳,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幽冷。

“时机到了。”

“郁南,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建造的这艘战船威力几何吧?”

“微臣遵旨。”郁南领命,手指灵活的操作,从里面看不出异样,可堡垒外面却出现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孔洞,下一刻,随着木条一落,无数剑雨铺天盖地的射向船只,宛若,万箭齐发。

短促声嘎然而止,一个接着一个士兵被乱箭穿心,惠王混乱之中被人从用膳中请离,下一刻,有人前来禀告。

“王爷,从宫外忽然来了大批兵马,不知是不是王爷的命令?”

“兵马?哪里来的?”

“王爷问你话呢,可看清楚为首的是何人?”

“卑职不知,只看清令旗上依稀是神策两个字。”

神策?但,怎么会觉得莫名耳熟?

禁军副首领揣摩着这两个字,忽然从久远的记忆里挖掘出来,低声道:“惠王,太子殿下当年出征,好像军中将士除了称呼其太子殿下,私底下因太子兵法策略无一不通,堪称用兵如神,遂以称呼其为——”

“神策将军。”

“就算是他的人,也远在边陲,难不成陵阳还能早有预料本王会谋反提前令他们暗中回城,他真当他神了不成?”

怎么可能呢?这么多人,哪怕乔装改扮也不会没有一点动静?对,不可能。惠王心神不宁的一直在心底重复,这么想,底气便足了些。

啪,啪,啪。

火光映照的天色如昼,几下清脆的掌声穿透死亡呜咽落在惠王耳膜,让他怒斥陵阳狂妄自大的咒骂变成越来越沉的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

惠王回顾身边剩下的不足千人,在磅礴的军队面前宛如苟延残喘。

“陵阳,你不要给本王装神弄鬼,你是太子又怎么样,本王手持皇上圣旨!你敢犯上错乱?”惠王握着夏琢递过来的圣旨豁然举起,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悬空的心终于缓缓落定。

神策军整齐有素的闪出一条路,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自暗处缓缓出现,定在惠王脸上仅一秒,便视若无物的移开,从绣中缓缓拿出来一物,冷睨着夏琢道:“皇叔,你手里有皇上圣旨,本宫,有先帝遗诏。”

“怎么可能?!”惠王颤抖着手上前夺过圣旨,第一眼,绢布微黄,有些年头,心下预感越发不妙。

他快速的念着:“朕膺天命二十有七,勤勉不怠,务求陵国子民安居乐业,自问无愧于先祖,唯有朕之发妻,自潜邸时同朕相伴数年,情深义重,却连失三子,自是痛心疾首,病体孱弱于身,却仍一力强撑为朕安勉后宫,不教朕为之烦忧,朕之一生,唯独愧对于她,虽循万物自然之理,但哀念仍时绕朕心。若说憾事,莫过于未能有嫡子继承大统,忧积于心。虽于其余子嗣中则立二子继承大统,万望其不肖朕之期许。皇太孙景桓一岁能言,三岁能诵,人品玉成,天姿明盛,深得朕躬,憾其年幼,皇二子继承帝位后,当则其皇位第一人选,至此天下归心,此乃朕之遗诏,祖宗基业在上,切不可违。皇太孙登基后,应以敬天法祖为首务,公四海之利为利,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承顺七年,帝亲书。”

所以说,父皇当年属意的人不是二哥,惠王记得他二哥的册封诏书撇去前头后尾,就八个字,而这封遗诏光是夸赞陵阳的都足足翻了三倍还有余,可见他父皇对陵阳的喜爱。

他就说,他父皇不可能弃他而选择他二哥那个为女人要死要活的窝囊废!

这一刻,惠王竟觉得有丝畅快,眼神瞟过陵阳,心里微妙的划个一个念头,这要是他的儿子就好了。

他输在输没生出一个好儿子。

可眼下,他却是不能够承认,惠王眼眸一动,便要借机销毁。

陵阳看见他的意图,却没有露出丝毫焦急,倒让惠王左右踟蹰,一时陷入思考,却没注意到不远处青顶小轿压轿门停了下来。

“齐兴。”

惠王忆了一瞬,才想起这是唤他的字,不禁大怒,却对上一双苍老矍铄的混浊双眼。

“五皇叔。”凭着依稀的印象,惠王试探问道。

若不是这声音和口气,他当真已经忘的彻底,他这位皇叔自小因蹇症失去皇位的继承权后来被远远送去拜师学艺,自此销声匿迹,也就他父皇登基大典时出现了一次,谁能想到,还有再出现的一日。

“先皇遗诏,钦定陵阳为下一任皇帝,除遗诏之外,亦有书信和这枚扳指为证。”老安阳王从贴身侍从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书信和一方檀木漆盒,缓缓打开,露出一枚碧玉扳指,纹路玉质巧夺天工,赫然出自皇室司珍局,在场也不乏先帝在位时的老臣,自然也能辨认,至此,确凿无疑。

无论惠王如何垂死挣扎也终究被天罗地网逼得只能束手就擒,夏琢还想挟持惠王却被魏三英及时阻止,一场宫变悄然落下帷幕。

因老安阳王求情,惠王最终被免除死罪,贬为庶人,彻彻底底的沦为一方僧人游士,夏琢一应从犯被处以极刑,其余士兵违抗者依律处斩,何泉罪不至死罢免官爵发回原籍,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宫大部分宫殿都或多或少有所损坏,只有明光殿和未央宫完好无损,陵阳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带郁南去了未央宫。

宫里的宫殿每日都会有人打扫,即便临时起意住进去,也是无碍的。

“这里。”陵阳推开舱门,眸光落在记忆里一成不变的陈设,依稀恍惚昨日,沉吟许久才把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缓缓道:

“这里,是我母后的宫殿。”

那位因病逝世的皇后娘娘?

郁南想要安慰,却觉得陵阳此时或许并不需要,而语言,有时候,是太无力的东西。

“世人都道,皇上皇后鹣鲽情深。”可眼下看来,却并不如此,起码,并没有世人传言的那么情深。

“呵。”陵阳轻嗤一声,觉得荒谬至极,回身牵着郁南来到一处地方,入目是一副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眉目精致婉约,立在满树桃花之下,粉嫩唇瓣勾起浅浅的弧度,眼里却是透着呼之欲出的欢快,似乎隔着画像,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喜悦。

瞧着和陵阳有几分相似,不难猜出身份,陵阳上了三炷香,又把位置让出来,郁南便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上香,鞠躬。

郑重感谢她对陵阳的生养之恩。

“当年,她与一位将军两情相悦,却因一道赐婚圣旨迫不得已嫁给那个人。”

他竟是连一句父皇都不叫。

郁南听着他波澜不惊的声音,却不难想象当时何等的撕心裂肺,少女本有恋人,却不得不含泪嫁给别人,从此,桃花锦色不再,只余满身空寂。

而陵阳,父母不睦,他又怎么会活的幸福快乐?郁南握住他的手,不想他再说下去,轻声说:“没事了。”

往事去往事休。到了今日,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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