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宣政殿烛火通明,有时处理政务晚了,刘胤便在此宿下。

殿中静悄悄,张金贵送来安神汤的时候,天子正阖眼依靠鎏金宝座,长指揉着眉心,略显疲态,深邃立体的五官在烛火下投下影子,遮住一半面容,侧脸轮廓锋利冰冷。

御案前一小叠折子略有凌乱地摆放,想必是已经批阅完的。

张金贵放下安神汤,劝道:“陛下,龙体要紧。”

鎏金香炉中,龙涎冷香缓缓升起,轻烟袅袅,似一把无形的纤手,捧香洒向整个大殿。

刘胤没有睁眼,指腹轻柔眉心,神色疲惫。

“什么时辰了?”刘胤问道。

张金贵瞧了眼漏刻,道:“回陛下,快戌时了。”

天子依旧阖上眼睛假寐,冷白长指搭在眉心,既没有要用安神汤的意思,也没有要歇下的意思,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张金贵候在御案旁,偷偷瞧了眼天子的脸色——

冷沉。

张金贵跟在天子身边多年,对天子的习惯了然于胸。

自在小花园遇到永宁长公主后,天子便冷沉着脸,这份不悦,自然是与永宁长公主有关。

永宁长公主回宫不到五日,就生出这样的事情,往后宫里大抵是不会平静了。

天子虽二十有二,但并没有成婚,后宫中连妃嫔都没有,宫里的一些事务,还是太后在管理。

玉芙殿分派奴婢的小事,约莫还不足以惊动太后。

说起长乐宫的那位,她并不是新天子的生母。很久以前,先帝发妻病逝,后宫佳丽三千,不可一日无主,先帝权衡再三,这才立了继后。

继后与惠贵妃相处得倒也算和谐,准确来讲,当年继后和各宫嫔妃相处得都和洽,也对她们诸多照拂。嫔妃们和惠贵妃闹出的矛盾,都是继后从中调节,维持宫中和谐。

“张金贵,便应了永宁,留那叫……”

天子蓦地开口,将张金贵的思绪拉回来,说道:“回陛下,叫小玄子。”

天子缓缓睁开眼睛,眉眼冷峻,长指搭着扶手,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淡声道:“只留他在玉芙殿。”

“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天子眉目疏冷,起身去了架子旁净手,烛火映照他颀长的影子,周身皆是散不开的寒意。

张金贵递去干净帕子,供天子擦手。黄昏那会儿,永宁长公主叫住转身离开的天子,天子沉默不言,一阵静默以后,她问天子可否留一名内侍在玉芙殿干些粗活。

天子当时没有表态,径直离开。

张金贵以为这件事翻篇了,但没承想天子竟回来以后应允了,对于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天子素来待她亲厚。

前阵子蜀地突发地震,山体滑坡,死伤无数,益州太守当即上奏朝堂请求支援,天子应允。而后,天子又前往寺庙为蜀地祈福消灾,便是亲临寺庙的时候,再次见到出宫的永宁长公主。

永宁出生在蜀地,故乡受灾,她听闻担忧不已,早在天子来寺庙前,就已经在为故乡祈福了。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大抵是天子见长公主在寺庙孤苦无依,受尽欺负,于是动了恻隐之心,将人接回宫中,多加照拂。

都知永宁长公主的生母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又曾对天子痛下杀手,万万不料长公主被接了回来。

众臣皆颂天子宅心仁厚,不计前嫌。

张金贵心里暗暗叹惋,若是没有生出祸事,天子和长公主不会越走越远,到如今冷漠生疏的地步。

造化弄人呐!

===

玉芙殿坐落于瑶华宫的西北角,是个二进二出的院子,占地面积不大,但撤了所有的奴婢后,银雪夕岚既要伺候永宁的起居,又要打扫院子,有些吃力。

永宁昨夜没睡好,想起黄昏时发生的种种,便知道她和皇兄彻底回不去。

永宁落寞,可翌日知晓皇兄应了她的请求后,又高兴地咧嘴笑起来。

她与皇兄的关系,没有想象中糟糕。

永宁传来小玄子,男子年纪不大,正值少年,确实如银雪所言,看面相是位老实人。

永宁问道:“你原是哪个宫的?”

小玄子跪下回话,“奴婢隶属内监管,是负责宫中生活用度采买的跑腿。”

永宁疑惑,说道:“既是负责宫中采买,为何被派来了玉芙殿,内监管可比我荒芜的小殿好太多。”

小玄子却道:“殿下您有所不知,奴婢便是因为采买的事情得罪了管事公公,之后就被分派到了玉芙殿。”

“奴婢昨日原本是在打扫后院,但透过厨房的后窗,无意间发现管事嬷嬷在厨房鬼鬼祟祟,直到看见她将白色粉末倒进药罐,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奴婢因在内监管多管闲事吃了些苦,不敢强出头,故而才没及时向殿下禀告,险些酿成祸事,请殿下责罚。”

小玄子跪地“咚咚咚”磕头,嘴里还说着饶恕的言辞。

永宁看了眼夕岚,夕岚会意,将人扶起,说道:“殿下没有责怪你,起来吧。”

“谢殿下,奴婢定尽心竭力伺候殿下。”

永宁让小玄子退下了,夕岚倒了杯茶给她,问道:“殿下是担心小玄子有问题?可是为何还央求陛下留他在殿中?”

永宁轻呷一口茶,“母妃在世时,在宫中树敌众多,我孤身一人,能仰仗的只有陛下了。陛下曾经教导我,这深宫里除了心腹,不要轻信旁人,既然小玄子没有趁此机会置我于死地,那么留在身边或许可用。”

夕岚点点头,深宫叵测,不比寺庙,凡事都需小心谨慎。

永宁不想出风头,既然回来了,在玉芙殿深居简出,安安稳稳过日子也好。

然而事情偏不如她意,晌午过后,怀仁长公主邀她晚上赴宴叙旧。

永宁推脱不开,只好接了下来,晚些时候去赴宴。

“若是赴宴,这身衣裳恐怕不行,太素了。”

永宁久居寺庙,已经习惯了素净的颜色,如今身上穿的便是浅云色衣裙,她去了衣柜翻找,倒是有适合的衣裳,然而尚衣局送来的身量不合适,得现改。

夕岚一边改衣裳,一边说道:“真是稀奇,您与怀仁长公主素来交情浅,怎么突然邀请您去叙旧。”

永宁也感觉奇怪,怀仁长公主是先帝的第五女,生母不得恩宠,故而她的存在感也低,时常跟在元后之女嘉和长公主的后面,像一条小尾巴,极听嘉和长公主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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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可算是回来了。”

半下午的时候,怀仁瞧见永宁出现,捧着精巧的暖手炉迎了过来。

寒风凛冽,永宁这一路走来披了披风,停下来后巴掌大的小脸出了层薄汗,两颊红润,水灵灵的。

“许久没回宫,都快忘了走那处近,在路上耽误了些时候。”永宁葱白长指解开系带,夕岚熟练地接过她的披风,腰间的一串银色小铃铛精巧好看。

这银铃是母妃留给她的,叮嘱她千万收好,若是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便将这银铃佩戴腰间。

“是呢,妹妹再不回来,恐怕就在宫中看不见我了。”

怀仁熟络地牵起永宁的手,往里间去,明明两人鲜少有往来,这一举止,倒似姐妹情深一样。

永宁被怀仁这话和举动弄得云里雾里,一路来到里间的软榻坐下,“五姐姐此话何意?怎么就见不到了?”

怀仁笑了笑,一副娇羞的模样,说道:“妹妹久居寺庙,消息不灵通,下月初十是我出嫁的日子。”

永宁错愕,虽和怀仁不熟络,但还是替她高兴,“恭喜五姐姐,喜得良人。”

怀仁道:“我寻思着正巧你回宫了,我们也很久没见,便将你请了过来叙叙旧,亲口跟你分享这个好消息。”

怀仁拍拍永宁的手,“也想趁这机会,和妹妹走动走动。”

炭盆中的银骨炭烧得正旺,殿中暖和,比阴冷的玉芙殿好太多。

永宁静静听着怀仁说着她与驸马相识的那些事,也看见了怀仁的大红嫁衣。

华丽,矜贵,柔软,是独属于皇家的雍容华贵。

永宁忽生羡慕,竟有些期待她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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