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明明是青天白日,可怜枝却仿若听到阵阵雷声轰鸣。
他那颗中看不中用的脑袋好像被人活生生地用两面锣左右夹击地狠敲了一记,除了耳畔翁鸣声响,几乎不能思索任何事。
沈怜枝怔忪在原地,所有备好的说辞都在顷刻间如崩流的河水一般消逝,他在斯钦巴日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无法说出一个字,这恐怕只有一个原因——怕。
他害怕斯钦巴日,他高估了自己。
原来怜枝并没有同斯钦巴日当面叫板的勇气,不自量力的下场就是临阵脱逃,而斯钦巴日显然也看出了他的畏缩,他再次冷促地笑了一声。
沈怜枝只觉自己脖颈一凉,而后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掼至帐边,他被步步逼近的斯钦巴日囚在逼仄一隅中。
怜枝听到了自己上下两排牙齿磕碰打颤的声音。
斯钦巴日扼着他的脖颈,布满细碎伤痕的粗砺指腹的虚覆在他精巧的喉结之上,怜枝被迫昂首,在无知无觉之中将自己的喉咙往斯钦巴日手中送。
少年单于半垂着眼,似乎漫不经心,可那落在怜枝皮肉上的目光却好像无形的利刃。沈怜枝抖动的幅度更大了,因为斯钦巴日在此时开了口。
“你要作戏,也不知作的认真些……阏氏,你这身上连半分剑痕也未落下,这让人如何信服你啊?”
沈怜枝在脖子边上架了半天的剑,可那片皮肉还是完好无损,哪怕一点红痕也叫人瞧不见,这也难怪——他根本不想死。
“你们大周不是有一句话?叫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是阏氏。”话未说完,斯钦巴日却意味不明地停了下来,他那大拇指蓦然往下一摁,大力地擦过怜枝细细的脖颈。
斯钦巴日的手上有陈旧的伤痕,还有薄茧,这样毫无怜惜的动作于沈怜枝来说,其实与被钝刀子磨并无区别。
“可你也得有那个骨气才行啊,你有吗?沈怜枝!”
斯钦巴日遽然收回手,怜枝腿一软,一时未找着支撑之处,很没出息地当着斯钦巴日的面瘫在地上了。
还不等爬起来,又忽的被斯钦巴日踩住胸口,怜枝半撑着身子抬起头,对上少年单于居高临下的眼神。
“你是第二个在本王面前摆出'自戕'这种姿态的人,你知道第一个人是谁吗,嗯?阏氏,猜猜看。”斯钦巴日边说边俯低身子。
沈怜枝甚至没有勇气再直视他那双如狼一般狭长凶戾的眼睛,怜枝低着脑袋惶急地转着眼珠子,而后又被斯钦巴日捏着下巴抬起头来,“阏氏。”
“说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大王……”沈怜枝已被吓出了哭腔,他漂亮清澈的柳叶眼中溢出几滴剔透的泪水,顺着面庞滴滴滑落,“都是我一时糊涂……”
斯钦巴日眯了眯眼,手上动作放轻了点,怜枝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斯钦巴日虽说没再逼问,可也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也是个大周人。”斯钦巴日咧开了唇角,露出那两颗尖锐森白的犬齿,“我在战场上活捉了他,父王命我撬开他的嘴。”
“同样都是自戕,只是——他的骨气却比你硬多了,他竟想生生咬断自己的舌头,阏氏,你猜后面怎么样?”
他的声线很平稳,却平白无故地让沈怜枝出了一身冷汗,怜枝除了摇头什么也不能做,斯钦巴日继续说了下去:“我把手指塞进了他的嘴里,那个大周人差点将我的手指咬断了。”
斯钦巴日朝怜枝晃了晃他的左手,沈怜枝果然在他的大拇指指根上看到了一圈深刻的伤痕,“……我把他关进了羊圈里。”
“然后用石头塞满了他的嘴,用鞭子抽了三天,他终于将话吐出来了——我大夏大获全胜,多亏了他啊。”
“如果他能撑到最后,没准我们还没法破大周军,那么……你说不准也不用到草原上来了,阏氏以为呢?”
沈怜枝颤的像一片被风雨吹打的枯黄落叶,张了张嘴,嗓子却像哑了。
“撬开开他的嘴后,我割下了他的头,做成酒杯送给父王了,阏氏想不想看看?”斯钦巴日将捏着他的下巴改为抚弄他的面颊。
也不等怜枝说话,他便转过头去,冷着脸吩咐不远处的旭日干,“旭日干。”
“大王。”
“去将本王的酒杯取来。”
“是。”旭日干快速地瞟了眼满面是泪的阏氏,正准备转身离开王帐时,被踩在脚下的沈怜枝又不知从哪儿迸发出一股力道挣脱了斯钦巴日的压制。
怜枝哭着抱着斯钦巴日的一条腿,头摇的像拨浪鼓,“大王,别去拿了,我错了,我错了……”
斯钦巴日晃了两下腿,也没将人甩掉,索性不再动作。
他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沈怜枝,不知为何不仅没有得逞的快.感,反而心上像被压了一座岩山那样沉重。
他气不打一处来,一时口不择言:“起来!你这像是什么样子?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
骨气和性命,沈怜枝当然选择性命。示弱是沈怜枝个人的处世之道——折人傲骨自然有其妙处,可欺负一个废物点心却是很没滋没味的。
他将“示弱大法”奉为圭臬,将一个软蛋演的入木三分,故而闻言不仅没有收敛,反倒是半分真半分假的将鼻涕也给哭出来了,“大王,我知错了……”
斯钦巴日看着他这窝囊样,实在是越看越来气,他抽回腿,又提着人的后领让人站好了、站稳了,“你们大周皇帝,怎么养出你这样一个除了哭,半点用都没有的儿子?!”
其实他已说过许多次这样类似的话,怜枝往往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可现在,不知怎么的,他却莫名觉得心脏窒痛——
大概是因为斯钦巴日提到了他的父皇。
怜枝哭声渐停,而斯钦巴日仍然沉浸在不知名的恼怒之中,不曾察觉沈怜枝那点细微的变化。
他深吸了两口气,忽然俯身从地上捡起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剑,沈怜枝注意到他的动作,瞳仁倏然放大一瞬。
斯钦巴日恶狠狠地瞪着他,沈怜枝像被冻住了般一动不敢动——直到斯钦巴日将那柄剑硬塞进他手里。
沈怜枝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他见那柄剑,仿佛见着洪水猛兽,不住闪避。斯钦巴日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不由分说地抓着沈怜枝的手握住那柄剑,“拿着!”
怜枝抖了抖,颤颤巍巍地握死了那柄剑,他缩着脖子,自下而上地看向斯钦巴日,眼尾洇红一片。
他拿不准斯钦巴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没想到斯钦巴日接下来会是这样的动作——他抓着凛然的剑锋,直抵住自己的胸口。
“你自戕算什么本事?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嗤,不过是懦夫粉饰自己的说辞罢了,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想走,你就别自戕,你杀了我,然后有个人样的走!”
斯钦巴日手上力道更大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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