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晌午,仙罗记客人并不算少。

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最里面的工房里,梁可风勒紧了手中量布的皮尺,阿来脸色由红变紫。

“快!”梁可风催促着。

文姐慌神了。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意志还无比坚定,她今天一定要杀了梁可风替杨靖坤报仇。

文姐一直以来只是帮杨靖坤运送毒品,她没杀过人,她以为杀人很容易,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就结束了。

可现在……

她无措地看向阿来,阿来挥舞着手中的刀,想要反手刺向梁可风,结果被梁可风就势狠狠一摔,将人砸向角落桌子!

桌子顷刻撞歪了,阿来手上的刀掉在了地上。

梁可风往前用力一拉,手上一卷收紧皮尺,阿来脖子被勒得更紧了!

梁可风再次催促:“文姐,你站着干什么!捡起刀,快点!”

捡起刀?快点?

文姐慌慌张张捡起了尖刀。

她看着牙齿被磕出血的阿来,扭曲着脸还在反抗着想要拽回皮尺,可他使不上力,挣扎不开。

文姐颤颤巍巍走过去,快到的时候,咬牙往梁可风脖子上刀了过去!

不,她不能杀自己人!

梁可风嘴角微扬,她往后一闪,躲开了第一刀!

文姐紧接着又捅了过来,阿来见状也想反击,结果他被梁可风一拽,顶在了文姐前面。

一刀插进阿来腹部!

文姐愣住了!她的刀还是刺向了阿来!!

“啊!!!”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以此同时,梁可风把皮尺往上面横梁一挂,阿来像挂咸鱼似的被吊了起来。

他挣扎着,越挣扎,腹部鲜血流得越快。

文姐看阿来被挂起来后,刚才停滞的大脑,顿时清醒过来。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来死……

她要用枪!

她要用枪杀了梁可风这个女人!

文姐扯过掉在地上的包,想要去拿枪,结果包包被梁可风踩在脚下。

“你放开!”她去锤梁可风的脚。

结果被梁可风一脚给踢翻。

店员听见声响跑进来,他看见

现场一片凌乱,胡主任手上拉着皮尺,阿来师父被挂在横梁上,李太太趴在地上痛哭,店员吓得顿时腿软。

还没等他反应,外面冲进来一帮人。

是程咬金带人来了,梁可风这才松了手上皮尺,阿来掉了下来。

咳咳咳咳咳!

阿来剧烈咳嗽着。

文姐听见声音,马上扑过去:“阿来!阿来!”

阿来意识模糊,嘴巴张了张,却已经完全发不出声。

程咬金直接把文姐提拎走,“起来!”

阿来被送去了医院,文姐打入地牢。

*

剃头佬兜里揣着钱,只拿着他出摊的小包,其他什么都没拿,就往外走。

他没劝住柯秀文那个疯女人,万一今天事情败露,他可能被连累。

剃头佬决定出去先避避风头,以后再决定要不要回来。

走到东门,发现大门紧闭,门口围着一群人,路人议论纷纷,双龙堂颁发了临时禁令,只准进,不许出。

他出不去了。

看来柯秀文和阿来要出事。

他转头就往回走,想去仙罗记通知阿来,不要轻举妄动。

结果走着走着,看见一群人往仙罗记跑去,他知道来不及了。

*

地牢里,文姐被绑在椅子上,梁可风坐她对面。

这个时候,文姐已经冷静下来了。

“阿来呢,他没事吧?”

“死了。”

文姐咽了咽喉咙,瞬间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是她害死了阿来。

梁可风问她:“你叫柯秀文?中国人,帮越南帮做事?”

柯秀文避开梁可风眼神,不看她,她没回答,反而问:“你早就猜到了我要杀你,是吗?”

“我只是没想到你战斗力那么弱,我以为你会比较强。”

被鄙视了的文姐,诉苦道:“我就是个弱女子。”

“既然知道自己是弱女子,你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文姐冷冷笑了笑,她原以为出其不意能成功,毕竟只要梁可风反应慢一点,只要慢一点,阿来一刀捅过去,她就会一命呜呼。

“如果你不是事先有防备,你早见阎罗王了。”

“可惜,

阎罗王他还不想见到我。”

人的面相真的很奇怪,之前看着漂亮又面善的柯秀文,一日之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可能是柯秀文自己的心境变化导致的吧。

“你要杀我,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

梁可风:“我为什么要给你一个痛快?我慢慢折磨你,不好吗?”

一股恐惧在文姐心底爬过,“大家都是女人,我也只是想杀你报仇,没想过把你怎么样……”

“我们不一样。你贩毒,你是毒贩!你是吃人肉喝人血的毒贩。以你贩毒的数量来计算,你在国内可以死一百次了。”梁可风目前还不知道柯秀文贩毒数量究竟是多少,不过数量应该不会少。

柯秀文摇头不承认:“我不是贩毒。”

“你不承认有什么用?你侄女都跟警方承认了。”

“我不是!”文姐脸色唇色都白了,“我不是!”

梁可风嘲讽道:“那你是什么?!你只是毒品的搬运工?为了帮你越南情人做毒品搬运工,不惜给他人做小老婆的至情至圣的传奇女子?”

柯秀文被说得羞愧无比:“你杀了我吧?”

梁可风微微摇头:“你想死啊?把你窝□□品的地点还有同伙都供出来,我可以替你想想办法,让你死得没那么痛苦,如果你足够配合,或者你也可以不用死。”

柯秀文态度坚决:“我不知道毒品在哪里,我也没有同伙。”

“你不会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找不到吧?你等着吧。”

说着,梁可风起身出去了。

*

梁可风快一点半才回北角楼吃午饭,好婶帮她把饭菜热了端出来。

短短一个小时里,笑口李小老婆是越南帮奸细的事,在四方城寨传得沸沸扬扬。

好叔好婶都问是怎么回事,剃头佬也坐在一旁听着。

六婆问梁可风:“那个女人真的要杀你啊?”

梁可风“嗯”了一声,没多说细节。

“真看不出来,看上去娇滴滴的,也不像是那种女人啊。”

“做人家小老婆的,能是什么好人?是吧,剃头佬。”

剃头佬“嘿”了一声:“女人的事我不懂。今天是不能出去吗?我看好多人抱怨。”

看来剃头佬想逃啊,梁可风不露声色:“除了日常在外工作的,其他人没有合适理由,目前只能进不能出。剃头叔你想出去?”

剃头佬连忙摆手:“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

好叔摇着折扇:“为什么不能出去?还有越南帮的人没抓到吗?”

梁可风:“应该还有同伙。”

好婶好奇:“阿风,你怎么发现那个女人有问题的?”

梁可风瞟了好叔好婶一眼,他们真是剃头佬的好嘴替,把剃头佬想问的问题都问了。

要不是她前几天让人把好叔好婶一家的底细里外都查了一遍,她甚至会怀疑他们也是越南帮的同伙。

“我没怀疑她,不然我就不会跟她去做旗袍了,去了仙罗记,我发现她跟那个做旗袍的师傅偷偷使眼色,我就留了一个心眼,结果那个阿来还真藏了刀,他趁着给我量尺寸,一刀刺过来,幸好我反应快,不然今天你们就看不见我了。想想就背脊发凉。”

好婶惊叹:“天啊!好惊险!哎哟,阿风,她怎么会针对你啊?是不是因为明仔是警察……”

好叔比较识趣,他及时打断好婶:“哎呀,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快去给阿风端一碗糖水来。”

“对对,我煮了腐竹鸡蛋糖水,你多喝一点,压压惊。”

六婆说:“我给你的那道符,你一定要戴好,能保你平安的。”

梁可风笑道:“天天都戴着呢。”

外面传来声响,大家抬起头,是笑口李急匆匆来了。

笑口李刚被双龙堂抄了家,他坐馆的印章也被夺了,他急得焦头烂额。

“阿风,我先找了啸哥,啸哥说找他没用。我刚才在办公室等你,你不来,把我急死了。”

梁可风喝着糖水:“你急什么?”

“我怎么不急啊?柯秀文做的事,我完全不知情,我是无辜的……”笑口李看着周围这么多人,他不好说话了。

“到楼上说吧。”

梁可风放下碗先上楼。

到了二楼的空房间,笑口李又是一番剖白:“阿风,你要相信我,我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越南帮的。”

梁可风:“天天跟你同床共枕,她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我发誓

!”笑口李举起三根手指头,“我绝对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竟然要刺杀你。”

“她不止刺杀我,她还是个贩毒分子,利用你的身份,在西门自由出入,你知道她藏了多少毒品在四方城寨吗?!”

笑口李脸都僵了:“藏了多少?”

梁可风睨他一眼:“我要是知道藏了多少就好了。”

“我看见程咬金他们还在搜,肯定能搜出来!但我是真不知情,真无辜的。”

“你无辜?你引狼入室,你失察,你一点都不无辜!”

“对,我失察!”笑口李手掌打了打自己的脸蛋:“这是我的错,但我愿意将功补过。”

“你怎么将功补过?!”

“柯秀文不是在地牢吗?你给我两天时间,我去说服她,让她把同党和毒品窝点都给供出来。”

“为什么要两天时间?”

“我今天要先出去见见她侄女,柯秀文这个人很重亲情,她以前就老惦记自己哥嫂死得早,那时候我不知道她侄女还活着,现在正好,说不定,能让她侄女说服她呢?”

梁可风盯着笑口李,余光瞥了眼门外,“行,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你给我答复。不然,你下白龙坐馆的位置,肯定是要让出来了。”

笑口李抹掉一脸汗,“行,那就一天时间,你让我试试。我要是问不出来,明天就给她用刑,我倒要看看是她厉害,还是双龙堂的老虎钳厉害。”

梁可风音量稍微大了点,确保外面的人能听见:“问不出来,肯定要用刑。”

“我理解的。哎呀,阿风,那个女人已经跟我没关系了,你不用跟我解释。”

笑口李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才下楼。

梁可风回自己房间,站在窗前往外看,刚好剃头佬下午出摊,他跟笑口李一起出去了。

下午双龙堂几乎把西区都翻遍了,没人知道水房在哪里,周围有疑点的地方都去翻找,也没找到毒品窝点。

到了晚上,梁可风在北角楼吃了饭才回去。

今天饭桌上难得人齐,菜有点不够,好婶让阿伟去楼下斩了半边卤鸭回来。

剃头佬中午听见了笑口李和梁可风的聊天内容,下午又打听到双龙堂在到处寻找一个叫水房的地方,他担心柯秀文熬不住,迟早要

把他和水房位置供出来。

这个女人,让她沉住气,她沉不住气,剃头佬现在想走又走不了,气得吃肉都没味道。

他得想办法把这个女的解决了。

猪头威就坐他边上,猪头威现在是工坊和地牢负责人,他身上有地牢的钥匙。

吃了饭,梁可风出城寨回家去了。

剃头佬偷偷跟在她后面,看她从东门出去,坐车离开。

回来路上,遇到猪头威去地牢巡视,回到北角楼,剃头佬洗了澡,坐在屋门口的椅子上独自喝小酒。

十点,他下楼买了两瓶啤酒,一包花生,一袋牛肉干回来,依然坐在门口独饮。

差不多十一点,猪头威才巡视回来,他看见剃头佬在喝酒,便坐他对面:“可以啊,牛肉干都吃起来了?剃头叔你发达后,终于舍得吃点好的了。”

剃头佬:“这算什么好的。阿金和啸哥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们没那么快,还在西区那边到处搜呢。”

剃头佬装傻:“搜什么呀?”

猪头威放低声音:“毒品!”

“哦。阿威,一起坐下来喝点。”

猪头威摇头:“我还是不喝了,我怕喝醉了,晚上金哥他们回来有事叫我起不来,工作丢了我才麻烦。”

剃头佬把放在身侧的啤酒拿起放桌上:“我喝白的,你喝啤酒,喝不醉,来来来,坐下,有事跟你聊。”

猪头威本来想进去的,听见剃头佬说有事跟他聊,他拉开竹椅坐下:“什么事?白酒我不行,啤酒我还能喝点。”

酒杯满上,剃头佬说:“我听说有人可以帮忙去大陆找老婆,费用不是很贵,你要不要考虑?”

猪头威喝了一大口啤酒,自信满满:“不了吧,我还那么年轻,我想找老婆,随时都能找到。剃头叔你现在六七套房在手里,要想找老婆也容易,没必要搞那么麻烦。”

剃头佬:“港城这些女人,愿意嫁给我的,不是离婚就是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的,我想娶个年轻的。”

猪头威边吃牛肉边喝啤酒,跟剃头佬在关于娶老婆问题上开始聊,之后又聊马经,两人聊了差不多半小时。

聊到后面,猪头威头痛难受,还困得不行,不得不趴在桌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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