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来多少有些嫌弃的意味,赵瑰鸳当即抬起眼来,轻声细语地同他说道:“我又不是同谁都这么多话。”
何不语一听就知道她准备要使什么小性子,思考一瞬,决定顺着她的毛摸。
“我该感到荣幸吗?”
小殿下从来不知道“畏惧”这两个字要怎样写,江山君权的易改似乎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她十分从容地学起了那些戏文里头的姿态,拿捏起腔调,说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谢恩吧!”
如若她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女人,那么这话说来多少也能让人感慨一声皇家威仪。如果她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那么这绘声绘色的表现还算有几分威严。但事实是她只有八九岁,这话说来只让人觉得是小孩子在玩闹一般。
事实上这位小殿下也确实是在玩闹。
何不语不禁为她的这副姿态失笑,“你这孩子,好生促狭。”
赵瑰鸳撅起嘴巴看了他一眼,心中刚刚生起的那几分兴致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她蔫蔫地躺靠在他的怀里,小声嘀咕道:“给你一个由头杀我,竟然不抓住,真是没用。”
好一个强词夺理的小殿下。
何不语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现在还揪着这点不放,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和她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
赵瑰鸳正窝在他的怀中,安安静静地享受着温暖,却不料身下忽然悬空,而后就落到了什么柔软又坚硬的东西上。
——她正坐在何不语的肩头,目光越过他的头顶,注视着月夜中的深林。
温润的男声伴着一阵轻轻的震动,在赵瑰鸳的身旁响起。
“好了,小殿下,你安全了。”
赵瑰鸳低头看了眼地面,觉得这样的高度跟安全实在有点搭不上边。
“为了防止你以后继续胡思乱想,我觉着还需要将真相告知于你。”何不语模仿着自己记忆中的那些哄小孩子的把戏,有些生疏地给赵瑰鸳调整了下姿势。
赵瑰鸳被他的动作整得实在不舒服,当即牢牢地扒住了对方的脑袋,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我,洗耳恭听?”少女的声音中含着淡淡的倦意,带着几分兴致缺缺的味道,于是这样的配合,便显得十分勉强,如同在哄人一般。
何不语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的态度,心中便含了些许看好戏的意思。
“我说过,大赵的气运因为你阿父的降生,生生续上了几十年的时间。”
赵瑰鸳正要扒拉他头发的动作当即停下,小姑娘懒洋洋地掀起眼睫,有些惊讶地问道:“那难道不是什么场面话吗?”
似乎是嫌弃不够形象,赵瑰鸳还打了个比方,“就像何先生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父亲,抱起孩子来真是手段娴熟……这样的亏心,哦不,场面话。”
何不语:“……”
这小冤家。
何不语欲言又止,还是决定继续说起刚才的正事。
“你阿父是大赵的龙脉转生。他死后,赵朝本应随之覆灭,但是不巧,他同你的母亲有了你。”
话音落,赵瑰鸳揪人头发的动作彻底止住了。
她忽然有了兴趣。
“所以那些什么“有感而孕”、“白鹤报恩”、“仙神转生”的奇闻轶事都是真事么?”
赵氏天子痴迷神异之事,他的儿子对此深恶痛绝,可恰恰是他儿子的降生让他更为笃信世间有超脱凡俗的存在。而他的孙女好似在这一点上跟他达成了一致,让人不禁感慨血脉的相似性。
但事实上两者是截然不同的。
赵氏天子追寻神秘,是因为想要实现长生不死,想要长长久久地享受无上的权势。而赵瑰鸳喜欢那些仙神鬼怪之事,是因为何不语从小就让她窥探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影子,于是她不断地尝试追寻那些相对于常物而言较为新奇的存在。
何不语正带着她往深处走去,听到这话后不禁疑惑,“难道你不是应该先问问你父亲的来历吗?”
疑惑的神色在那双明澈的眼中泛开,赵瑰鸳奇道:“可先生不是正在说这件事吗?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何不语哑然。
他无奈地回答了她先前的疑问,说出了一件发生在一百多年前的秘事。
“一百多年前,凡世皇权更迭,几个触碰到人仙界限的江湖人,嗯,用凡世的话来说是可以破碎虚空的存在,潜进了九龙窟。”
殷红似血的叶片自空中悠悠坠落,盛在上头的月光骤然倾倒,落雪一般化在了赵瑰鸳的睫间。
小殿下把脑袋抵在男人的发顶上,伸出手去托住了一片叶,如同在掌心捧起了一汪血。
鞋履踩碎枯叶的声音在暗夜中传开,尘封在百年前的一段时光在这个夜晚,再次向人世发出了声响。
“嗯,或许我应该先介绍一下九龙窟是什么。很久很久之前,神魔联袂,共诛魔龙。九重天坠毁,战场从混沌虚空转移到万灵生存的现世。神魔们追逐着魔龙的踪迹,从天之南来到了地之东。旷日持久的大战令魔龙精力衰竭,在荒海上遗落了几滴鲜血。经年过去,沧海化作桑田,凡人在此建立了聚落,聚落后来又演变为国度,地脉汲取着龙血的气息逐渐壮大,最后衍变为龙脉。”
赵瑰鸳安静地听着,很配合地在他停顿的间隙问道:“可皇朝不时更替,龙脉难道换一个皇朝就会换一个姓氏吗?不然怎么会说我阿父是赵氏的龙脉转世,延续了赵氏的气运?可大赵之前还有许多个王朝,甚至有些时候,王朝会分裂,变成许多个小国,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何不语对她的聪慧敏锐很是满意,如若不是因为他正托举着赵瑰鸳,现在就要拊掌笑叹了。
“龙脉依托龙血而生,可龙血虽然强大,离开龙体,失却其主,便如无根之木、无本之水,终有一日是要被磨灭的。虽说那一日终会到来,可蝼蚁尚且偷生,龙脉依托龙血塑就形体,汲取万民心愿而生出灵性,自然也有求生的本能。”
男人温润如玉的脸庞沉入月与影的交界之间,他的声音中也好似渗入了微微的冷意,连带着此夜月光也在他的青衣之上结成了霜。
“龙为万灵之君,血脉之中自有傲气,既是扎根龙血而生的地脉,自然也要有龙之傲骨,方能驯服龙血中的意志。龙脉初初形成那日,此间人族的第一位君主诞生,它便与君主这个象征绑定,在天道那儿挂上了关系,或者说是缔结了一种天地契约……”
说到这儿,何不语忍不住告诫自己的学生,“小殿下最好记住,天地契约这种东西轻易不能缔结,一不小心,怕是会万劫不复。”
赵瑰鸳思考了一瞬,从字面意思上理解了所谓的“天地契约”,至于更具体的,她觉得何先生今日怕是没有心思要同自己细细说明。
“好的,我记住了。”很多时候,赵瑰鸳还是愿意当一个乖孩子的。
见她表现得乖巧,何不语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他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讲述了下去。
“此后龙脉与皇室休戚相关,人间皇权的更替会对它造成深切的影响。君权的交替、分裂、聚合,也会令它产生相应的、类似的状态,所以有些时候,龙脉会不止存在一条。”
他又再次提起了开头的那桩秘闻,“此间龙脉并非无形之物,它以龙血树的形式存在,而九龙窟则是龙血树生长的地方。”
赵瑰鸳循着他的讲述,想起了自己先前见过的几株龙血树所生长的地方,也想起了那些“龙血生,天命定”的传闻。
小姑娘圆润纤细的指尖不自觉地抵着唇下,神情若有所思,她问道:“那,龙脉也会像蛇一样蜕皮吗?不是所有的龙血树都是龙脉所化,其实大多数都是龙脉蜕下的皮?”
何不语笑着纠正了她,“是蜕鳞,不是蜕皮,日后去了仙洲,可要注意些,千万别在龙族面前把蜕鳞说成蜕皮。”
“哦,”赵瑰鸳悟了。
见她了悟,何不语又继续讲述起了方才的秘闻。
“那些人闯入了九龙窟,惊动了龙脉。龙脉牵动了所有的地脉,令人仙结界受损,此后凡人得以破碎虚空,相应地,仙洲中人也能通过付出一定的代价,来到凡世。而你父亲,便是因为这桩变故历劫转生,成为了赵朝的太子。”
赵瑰鸳听了一默,心中忍不住挣扎了几瞬,最后还是问出了口,“那,现在的龙脉,还算是我的阿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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