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落日升之后,诛魔大会就到问心环节了。

祭初坐在高台上的副主位上,身体侧向座椅一边的扶手,郁闷地撑着额头,经过一晚上的琢磨,他发现白倾寒安排他来澜洲肯定别有深意。

移植神树虽然事关重大,但让他一个炼丹师来,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再说了,天谕门放出了多少批天下行走了,随便拎几个过来,不也能成事吗。

“祭庭主?时辰差不多了,诛魔大会……”

祭初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说:“此事仍由仙盟秉公裁决便可。”

仙盟执法长老姓元,处事算得上公正,被众修士敬称其为元执法。听闻祭初此言,他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昨天祭初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难免让人心生猜疑:他是不是特意前来偏护一剑宗的。

祭初知道他的顾虑,也不戳破,笑了笑,转而看向台下。

广场上人很多,比昨天多,气氛也更为压抑沉重。

元执法见天光大作,便把锐利的目光射向裴时,言辞犀利,不怒自威,“裴时,你还是昨天的说辞吗?”

对于化神修士来说,被这样悬挂一天一夜并没有什么大碍。

但问题是,墨色的骨钉穿透了他的琵琶骨,伤口模糊,血迹渗在黑色的衣襟里,并不起眼。

裴时微抿干裂的嘴唇,入魔一事是真,杀人一事是假,而他能说的,就这么多。

他的沉默让场面更加的安静。

诛魔大会之所以为期三天,其实是有来源的。相传千百年前,有一绝代天骄为了救心爱之人,与魔族做了交易,成为了魔族手中指向人族的利刃。

而那女子作为天谕门新一届的“天下行”,又如何肯接受救自己的药是他双手沾染天下血换来的,故而她与天谕门高层秘密商议,以自己为诱饵,设诛魔大会!

她以三天为限,赌他会来。

而当那人听闻自己的妻子因自己遭受严刑逼供时,他第一天便现身了。

最终,他没有反抗地死在了她的剑下。

——诛魔,最早诛的是前来救人的魔。

只不过,时间过去很久了,诛魔大会早就失去了诱敌以出的功能,现在,它主要起一个杀鸡儆猴、平定人心的作用。

“那你又是如何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进阶至化神四重的?”元执法疾声厉色地问。

魔族修炼法门,常常涉及禁忌的修炼方式,杀人喂血,可使修魔之人快速进步。

裴时撑起眼眸,元执法面色肃然,似是在等他亲口承认。

裴时眸色淡淡,低笑了一声:不过化神四重而已,早在进入秘境之前,他就曾给了自己一剑,将境界削弱到元婴巅峰,如今不过再返回原点,很难吗?

渐渐的,广场上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声音。

“入时元婴,出时化神,这里面没点见不得人的手段,谁信?”

“可恨百来条人命,竟化作了他一人进阶的垫脚石。”

“姓的裴,你为何沉默?莫不是一剑宗剑修都是孬种,敢做不敢当?”不知由谁起头,玄符门的弟子扬声骂道。

裴时冷冷朝那人看了过去,那人目光下意识微移,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依我看,再问也是白问,哪个犯人会承认自己犯下的罪孽。”

“直接搜魂!”

“对!搜魂!”

宋璟忍不了了,二师兄不屑说的事情,他来说,“我师兄天生剑骨,破镜如饮水,何需借助杀戮来提升修为!”迎着四面八方的视线,宋璟声音拔得更高:“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天生剑骨,以常理来衡量,不过是在暴露了自己的无知罢了。”

众人脸色一黑,嘴角弧度起起落落,天生剑骨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天才,放进天才堆里,也是天才。

哪怕心口不服,他们也确实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毕竟他们确实不了解天生剑骨。

“再说了,搜魂对修士的影响巨大,倘若我师兄是无辜的,你们拿什么来偿!”宋璟说的毫不客气,只不过这次,没有人来捂他的嘴了。

他从头到尾都不相信裴时会杀人,所以他更不会以谦卑的姿态来面对别人。

“你也说是如果,若他真的是魔族内奸呢?依我看,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接受搜魂!”

“对,他要是心里没鬼,为何不敢接受?”

宋璟气急。

“够了。”元执法喝道。

祭初笑了笑,脑海里浮现当初于清安被挂在天虚峰的时候,台下虽唏嘘、慨叹者众多,可鲜有人敢这样说她。

一方面是她自身实力非凡,行事也素来公正,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看似清冷淡漠,实则护短,对天谕门众人向来不错。

等等,护短……

那青无峰的人,他要不要替她救上一救?

祭初不喜欢这种左右为难的事情,狐狸眼从广场左边看至右边,又落在了裴时的身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确实入魔无疑,比于清安那次还真,真到那丝丝缕缕的魔气在他灵气里纠缠,又从眉宇间溢出。

难办。

搜魂,就相当于灵气打开一个人的脑子,侵入他的识海,读取他的记忆。

被搜魂之人,轻则神志错乱,记忆失常;重则道心破碎,元神折损。

台下人振臂,声音此起彼伏:“搜魂!”

元执法有些犹豫,宋璟说的不无道理,搜魂对修士的损伤是不可逆转的,倘若裴时并没有杀人,倒是可能误了一个好苗子。

“元执法,他既说不出什么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话,那便搜魂吧,若能借此查出魔族与其勾结的用意,于我们也是有利的。”

元执法目光斜向一旁,说话的正是玄符门的宗主,他身着一袭暗红色的华袍,浓密的黑发以发冠束着,梳理的一丝不苟,话语虽然听着公允,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犀利。

一旁御剑宗的李长老也起身说道:“此前我们便察觉到秘境有异,本打算不让元婴期以下的弟子入内,却因他与于清安二人从中作梗,不得已让随行的金丹期弟子一同入内。”

广场上各门派弟子、各路散修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这样说来,那个叫什么于清安的,配合引金丹期弟子进去,定然也是同伙。”

听着议论声,端木临的眸光微冷,像是松雪上又覆盖了寒霜。

“如今看来,他果真是早有预谋!”

“放屁!!”

满场倏然寂静,少年的声音轻而易举地便传至全场每个角落。

秦宗主沉声叫了他一句:“宋璟。”

宋璟撇过脸,闷声嘟囔了几句,“分析的头头是道,却全都是泼脏水的话,除了会人云亦云……”

“小师兄。”如棋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在场修士都是大能,听得见的。

“哼,一剑宗的门规礼数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李长老冷笑一声,愤然甩袖坐下。

元执法一时举棋不定,见祭初并没有干预的意思,他心神微凝,拿定主意后,一锤定音道:“那便由老夫亲自动手罢。”

一剑宗各峰长老心往下一沉,青无峰众弟子脸色更是刷地一下就变了,脱口而出:“大师兄!”

祭初眉毛不动声色地微挑,仙盟执法长老按规矩办事,他也不好说什么。

算了,左右于清安是个讲理的人,大不了花点功夫炼制一颗神元丹。

元执法身形在看台上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浮于虚空之中,立在了裴时面前。

裴时缓缓掀起眼皮,眼底里涌动着黑气,却又有一道剑芒般锐利的光芒穿透而出,魔气没有抹去他眸中清明之色,反而添了几分迫人的凛冽。

元执法略一迟疑,旋即又恢复如常,“莫要反抗。”

在众人各式的视线中,他缓慢地抬起了苍老而有力的手,灵气渐渐鼓荡起他宽大的衣袖。

十字架一短横木一长竖桩,远远看起来便像是一把剑,一把直指苍穹的利剑,横的是剑柄,竖的是剑身,悬挂在上面的人也是,挺拔的身体贴着木桩,自始至终,都未曾显露过一丝阴郁、屈辱之色。

风吹来,人不动如剑。

不说光明磊落,只说宁折不弯。

“大师兄!”青无峰的弟子喊得悲怆,广场上感同身受的人却寥寥无几。

当元执法的手掌将触及裴时的眉心时,众人只听到“锃”的一声清响,紧接着,就见一道耀眼的寒光从眼前划过。

端木临手持长剑飞身而来,剑尖指向元执法,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他的水寒剑所带的寒意所影响,气温骤然低了三分。

秦宗主喝道:“端木临,回来!”声音气沉丹田,裹挟着灵气,十分洪亮,体现了一剑宗的态度和立场。

独孤长老嘴角微抽。

护宇长老眼睛微眯,他们当然看得清端木临的动作,没有阻止那便是故意的。

一来,端木临不是冲动莽撞的性子;二来,他以为宗主或独孤他们几人会出手阻止,这样看来,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元执法见有人袭来,不由大怒,手臂一挥,卷起袖子,横向推出一掌。

有形的掌印在风中迅速膨胀,轻易地将端木临袭来的剑气荡涤一空,而后威力不减,朝着端木临猛力拍去。

“四师兄!”如棋神色焦灼。

端木临迅速撤剑回防,被仍被强大的灵力击得倒飞出去。

落地时身形不稳,他以剑为杖,半跪在地,嘴角鲜血适时渗出。

“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要坏了诛魔大会的规矩?”元执法眉宇间阴云密布,像是动了真怒。

“我二师兄不是凶手。”端木临仰起头,抬手拂去唇角血迹。

元执法皱起眉头,居高临下地看他,“可有证据?”

“没有。”端木临撑着剑起身,手用力握在水寒剑柄上,手背骨相匀称清晰。

在元执法准备变脸的时候,他缓缓说了一句:“我的剑心告诉我的。”

场面一静,台下众修士抬眸,只能看见端木临一人一剑立在刑台上,背影清肃。

早就听闻一剑宗妖孽频出,万里挑一的先天剑骨和无垢剑心,哪一个不让人眼红。

“一剑宗再怎么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吧!”御剑宗宗主拍案而起,眉峰倒竖,“莫说你们现在只是三流宗门,便是剑宗时期,诛魔大会又岂能任你们儿戏!”

端木临任他指着自己,侧身回道:“搜魂不是诛魔大会的必要流程,若是一定要这样做,恕弟子无礼。”

若被侵入识海,二师兄怕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一剑宗的意思?”元执法回头看向一剑宗等人所在的位置,见他们无动于衷,便转过头来,端详了端木临一会后,沉着声音问:“还是说,就凭你?”

端木临默不作声,元婴期对炼虚期,确实有些不自量力。

此前,他觉得那会自行从天地中吸纳灵气的极品灵根是个负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觉得自己还不够强。

水寒缓缓结出冰霜,端木临把剑一正,只说:“二师兄,我信你,在师父和大师姐归来之前,我希望你能保持清醒。”

闻言,裴时没有应声,只微抬下颌,看向了他。端木临曾经的佩剑“月寒”被“墨痕”斩断了,如今情况调转,丢了佩剑的,是自己。

“你们还愣着干嘛,把他撵下来!”玄符门的宗主指着端木临,怒气冲冲。

“玄符门主,不必。”元执法抬手制止了他们,“竖子无礼,老夫便替他的师门好好管教一番。”

祭庭主作为仙君代表,在台上看着,诛魔大会乱糟糟的,简直有失仙盟颜面!

面对高阶修士强大的灵力威压,一般人连握紧手中武器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拔剑而上!

寒风骤然扬起,端木临持剑而上。

青崖谷周边的树叶飒飒随东风而来,在靠近端木临时,骤然结冰,成为一片片锋利无比的冰叶。

一剑之势,可聚一点寒芒,可作漫天飞叶沾霜!

元执法看着虽是七老八十的样貌,却毫无龙钟老态,甚至于他都没有移动身形,只对着端木临远远抬起了手。

一个座小山从他衣袖中飞出,而后渐风便长,朝着端木临急速压去。

“四方山!”众人惊疑不定,武器也有品阶之分,四方山可算地阶法器了!

这一击下去,端木临恐怕不死也得残啊。

冰叶霎时聚拢,在众人眼中化作一柄长剑,若水寒剑的巨影,不同的是,其内里透着盎然新意,随着端木临的动作,冰剑迎面撞上了形小石坚的孤山。

咔嚓——

“裂了……”离得近的弟子们喃喃自语。

“这冰剑对上石头山,能不崩裂才怪。”有人嗤笑回。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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