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他抬手指了指棋盘,笑了笑提醒韩昭道:“你该落子了。”
韩昭心里犯嘀咕,察言观色谨慎落下一子,却见李璟一手端茶,一手气定神闲地落子。黑子势如破竹,步步紧逼,将韩昭方才的布局破了个干净,丝毫不留情面。
韩昭额头紧张地淌下冷汗,他拿帕子搌了搌,不敢放松。
两人对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你来我往之间,李璟将白子杀得片甲不留。
“微臣愚钝。”韩昭缓缓松了一口气,俯身道。
李璟若有所思,他放下茶杯,意有所指道:“我记得,令堂的棋艺不错。”
“家父身子不爽利,年岁渐长,不大下棋了。”韩昭拒绝的话刚说出口,李璟便抬了手,眉眼凌厉,“国师身子不爽利,本皇子不多叨扰。本皇子要见的,是‘令堂’。”李璟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韩昭顿时噤声。
国师以“窥天机,伤根本”的缘由半隐退,韩昭本可借此拒绝,可李璟言外之意,怕是要私下约见。
韩昭将头压得更低,却没有再婉拒,“殿下想什么时候?”
“明日你休沐,我去见你,会带一个人。”李璟将棋子拢到棋奁里,不是询问,是通知。
韩昭顿了顿,应了声“好”,他心里闪过好几个名字,却识相地没有问出口。
两人谈完,覆面出门,李璟出手阔绰,递给小侍一片金叶子,“有没有路,能避开底下那些人出去。”
小侍接过立马喜笑颜开,弯腰引了一条路,“打这边走,有个小楼梯,能绕到莲花台后面从后门出去,出去连着一条小巷,沿着走就到南街了。”
小侍交代完还想跟上,李璟却抬手制止,转头递给韩昭一个眼神,韩昭便颔首在前面引路。
小侍明白了他的意思,懂事地停在原地,笑着说了声“慢走”。
楼下嘈杂声渐近,二人从小楼梯下去,正巧见莲花台那边完事儿,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富哥儿搂着芙蓉,眼神色眯眯的。
芙蓉倒是敬业,柔情似水的眼神勾得那人七荤八素,抬眼隔着楼梯与李璟对视,芙蓉见他是从三楼下来,礼貌地莞尔一笑。
李璟迅速收回眸子。
这边沈忠和乌甫阁醉得不成样子,将荷包里最后一点银票都给了出去,颤颤巍巍地点上一口神仙醉,吞云吐雾,飘飘欲仙。
李璟的眼神扫过,却落在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上。
“殿下?”韩昭小声叫道。
“从那边走!”李璟压低声音,戴正面具调转方向。
韩昭一头雾水,抬腿连忙跟上。
两人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穿过拥挤的人流,李璟抓住那人手臂。
一拳凌厉地挥过来,李璟瞳孔骤缩,迅速侧头堪堪躲过。右手成拳,发狠地向人脸上攻去。
那人身轻如燕,行动灵活,仰头向后压腰,左手撑地抬脚便踢,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漆黑的夜色将两人的身形模糊,料峭春寒,枝叶被风吹得扑簌簌响。
凌厉的掌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李璟的面具被打掉,露出真容。那人明显怔愣了一瞬,猛地后撤一步往巷子里跑。
李璟的眸子沉成墨块,追身而上,大喝一声,“别走!”
韩昭不会武,急得在一旁团团转,捡起李璟掉落的面具就想跟上,却听李璟抽空吩咐,“别过来添乱,守好!”
韩昭脚步一顿,认真地应了一声。
巷子狭窄,杂物随意堆砌在地上,那人暗骂了一声,踉踉跄跄地躲着杂物,在漆黑的小巷里左右移动,速度明显被拖慢。
李璟紧随其后,助跑几步跳上一个木箱,一个借力蹬过去,在巷子中的速度不减,没几步便追上了那人。
他冷眸拔出佩剑,冷冽的白刃在微弱的月光下寒气逼人,他一剑直直插过去,将那人身前的箱子劈个粉碎,彻底将人阻在巷子里。
身后就是巷口,李璟向前逼近一步,那人警惕地后退,手已经放在袖口短匕的柄上,两人静默一瞬。
梆子声一慢一快,连打三次,打更人的声音从李璟身后传来,“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提灯的昏黄灯光照在小巷巷口,那人漆如点墨的眸子,仿佛簇着火苗,两人氛围剑拔弩张。
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声音渐远,呼吸一瞬,白光一闪,那人的匕首倏然横在李璟的颈侧。
李璟没有动,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眸底情绪复杂,“......成玉,是不是你?”
那人神色错愕,只静了片刻,他放下匕首。
伸手拽下面具,露出一张李璟再熟悉不过的脸。
顾淮轻轻一叹,“殿下,您怎么知道是我?”
“好歹你我也同在左相家塾中习过半月,同窗之谊,我怎会轻易忘记?”李璟沉眸,“熟知的人,光是看身形便能辨出是谁。”
“殿下好记性。”顾淮礼貌笑了笑,从容地收起匕首,站在那处,又是清癯孱弱的文人样子。
“我竟不知你会武?”李璟的眸中带着探究,他似乎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同窗,“我不信你是来秫香馆寻欢,你为何来此?”
“那殿下,又是因何而来?”顾淮不答反问,合袖看向他,笑意不达眼底。
“我......”李璟蹙眉。
意料之中,李璟不会回答。
顾淮又笑了笑,两个人站在这里,问这些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李璟不像表面上那么无欲无求,顾淮也不像人口中那么人畜无害。
“我不多问殿下,殿下也别为难微臣,亥时之前,微臣还得回去复命。”顾淮微微颔首,重新戴上面具想要走。
“复命?是二皇弟吗?”李璟敏锐地捕捉到这句,拍上顾淮的肩膀将人阻在原地,“成玉,你真的要参与党争?如今顾家危在旦夕,你的家事我不多言,只是奉劝你一句,就算是助七皇弟......”李璟的眉头蹙得很紧。
“大殿下。”顾淮只露出一双寒冰一样的眸,深吸一口气打断了李璟的话,“若是可以,微臣亦不会助纣为虐,认贼作父。”
他知道?这回李璟是真的感到意外。
“你这样,左相知道吗?”李璟眸光微敛,他知道,左相一直对顾淮寄予厚望,若无这些腌臜事,如今的顾淮早已在翰林院崭露头角。
顾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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