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是救了你,可不代表我会信任一个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人。”于清安的目光与她平齐。

窗户外有霞光,铺泻在于清安的身上,却照不进她的眸子,目光交汇时,那股子寒意仿佛能渗透进对方的心。

江盈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脑子里一瞬间清明,是啊,她的手沾染过二十几年来从未沾染过的血腥。

当她从悬梁上被救下时,黑暗里有一个声音问她:“就这样穿着你父亲留给你的戏服去黄泉见他,你甘心吗?你难道就不怨恨何允之,不想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

甘心?

她又如何会甘心?她恨不得生啖其肉!

当一个人万念俱灰的时候,会选择死亡,可当她被从地狱边缘拉回时,就只会剩下满腔怨恨。

所以当对方说“加入我们,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时。

江盈泣着血泪,缓缓点头了。

她本是蔺云城最有名的伶人,因错付痴心,才步步把自己逼进了绝路,可都死过一回了,她又有何惧?

哪怕前面是翻滚着残肢血肉的泥泞沼泽,哪怕底下是腐烂着恶臭尸骨的万丈深渊,她也将毅然决然地踏进去……然后拉着何允之一起下来。

可她不知魔气会无限放大人心中的恶念,像是一点星火溅入火油中,一开始她以为她控制得了,最后却沦为被魔气操控的傀儡,理智一点点被燃烧殆尽,在最后杀了贾梁时,她有过一瞬间的清醒、迟疑……不可否认,她害怕了。

她想报复的,自始至终只有何允之一人,她需要速战速决,所以她跟无衣魔使求了禁药。

“那你为何还要救我……我服下禁药,便是早已做好同他同归于尽的准备了。”江盈微抬头看她,眼泪止不住从脸颊滑落,未施粉黛,容色凄绝。

于清安蹲在其面前,白色裙裾铺散在灰色的地面上,像是寒雪覆盖污垢尘埃,若是不知其性子的人,总会觉得她是九天下来悲悯世人的神女。

只是很可惜,她不是,在任务的世界里投入真情感,在她看来是一种愚不可及的行为,所以她于清安从来不会这样做。

“你选择品行有亏之人猎杀,借以减轻自己的罪孽,最终,你选择了服用魔族禁药,不仅是因为你不愿再沾染血腥,更因为你深知何允之已经向一剑宗求助。”

“你怕你继续杀戮会暴露自己,所以你很急,你急着在我们杀掉你之前,先杀了何允之。”

于清安起身,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前俯瞰着她,“我说的对吗?江盈。”

房间里的光渐渐弱了,江盈苍白的薄唇颤抖几瞬,最终无力地低下头来,瘫软坐地,任由成串的泪珠扑簌簌地直直往下掉。

“……是。”

于清安说的没错,她害怕一剑宗修士阻止她杀何允之,那这样一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不过,你会选择找我帮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于清安语气平缓地说,没有表示同情,也没有扶她起来。

“是你引我来的。”江盈入魔后被治好后的嗓音如黄莺出谷,是胜过绝大多数人的清丽动听,失去生气时的低声回答,更是婉转凄清。

“你是唯一一个不轻信那些关于我的流言蜚语的人,而在你大婚当夜,我亦感知到了你复杂的负面情绪,不甘、生气……”

于清安静了两秒,出声打断了她,“够了。”

江盈抿了抿嘴,无论是天生为魔的魔还是后天修魔的人,都会对各类负面情绪十分敏感。

于清安曲起纤细修长的指节不紧不慢地敲着自己侧边的裙线,过了一会,她才转移话题地说:“要跟着我也不是不行。”

江盈蓦地抬头。

“但是我有我的规矩。”于清安走到书桌边坐下,提起墨笔书写。

江盈虽不解其意,却也跟着调转方向,仍然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跪着,“无论如何,江盈万死不辞。”

灵气涌动,墨香四溢,片刻间于清安便已搁笔,她坐在椅子上,就这样转身看着江盈,“死就算了,不过我一向不喜欢做有风险的事。”

江盈抬头,泪迹未干,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那我……该怎么做?”

于清安当着江盈的面单手结印,待小型印记在她掌中成型时,于清安便直接朝着江盈的眉心拍去。

江盈眼眸微睁,却也不避不闪。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江盈愣神片刻,心中不由掀起一阵巨浪,久久难以平息。

筑基后期!

“我……”江盈喉间酸涩,难以言语。

于清安淡淡收回手,“此前你入过魔,身体的经络已经被魔气打通了,此番,不过是助你一臂之力而已。”

“同样,我在你神识里种了一个印记,只需我心念一动,你便会魂飞魄散。”

江盈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不消片刻她便坚定地点头:“好。”

她的人生已是一团乱麻,本就无路可退。

于清安把她带离了难捱的苦难,那么她便愿意无条件的信任她,哪怕把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交到她的手上。

于清安微微一笑,把刚刚写的东西递给了江盈,“这些功法给你,里面还附有一份名单,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寻得他们,并确认他们是否还能为我所用。”

于清安缓缓起身,窗外昏黄的光线被她遮挡了一大半,在江盈身上投上的,是一片深深的暗影。

她轻轻地伸出手臂,示意江盈起身,声音一如往常,随和清冷,“我需要你帮我,成立一个听命于我的势力。”

来到这个修真界五年,她花了一年的时间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并借此为跳板结识了沁丹庭庭主祭初,成功地接近了天谕门仙君白倾寒。

后来她决定改刺杀魔尊,便提前解散了这个组织,如今大家四散在何处,她不知,能不能重新集齐,她亦不知。

江盈一手紧紧地捏着那几张附带阵法的纸,并将其置于胸前,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握住了于清安修长有力的手,声音难掩激动:“江盈领命!”

于清安眉头微挑,说实话,她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准备离开前,她不经意瞥见江盈书桌上的一册新书,回头时见江盈还立在原地看着自己。

想到什么般,于清安对江盈说了一句话:“这次,你不用赌,能负你的,只有你自己。”

江盈微愣,随后露出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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